简介
赵略往前走了两步,问:“你到底怎么样了?”孟沛初觉得有一团光在朝她走来。他伸手拽住她的袖子,把她拉得近了些:“我能拥抱你一下吗?”没等她回答,孟沛初一把抱住赵略:“就一会儿。“让我抱一下。赵略觉得他身上很冷,像披着月光。月光是冷的吗?她漫无目的地想。她也拿不准自己的胳膊要不要放上去拢住他,她只觉得自己被抱得很紧,他的心跳的很快很稳。过了一会儿,孟沛初捏在手里的手机响了。他放开她,看到孟沛霖发的信息
2024-03-15 15:21:09 xiaohua
赵略往前走了两步,问:“你到底怎么样了?”孟沛初觉得有一团光在朝她走来。他伸手拽住她的袖子,把她拉得近了些:“我能拥抱你一下吗?”没等她回答,孟沛初一把抱住赵略:“就一会儿。“让我抱一下。赵略觉得他身上很冷,像披着月光。月光是冷的吗?她漫无目的地想。她也拿不准自己的胳膊要不要放上去拢住他,她只觉得自己被抱得很紧,他的心跳的很快很稳。过了一会儿,孟沛初捏在手里的手机响了。他放开她,看到孟沛霖发的信息
赵略胃炎输水,孟沛初陪在身边,看着她睡着。不一会儿,却接到了孟沛霖的电话,孟沛霖说爷爷孟寿堂状况不太好,被家里保姆发现晕倒在地上,叫了车正在送往医院,现在他们全家人都在赶往医院。
孟寿堂去的那家医院,恰好是赵略挂水的那家医院的另一栋楼。孟沛初到的时候,孟寿堂刚刚被急诊送往手术室。他看到孟寿堂的手从急诊平车上耷拉下来,几乎是一个要逝去的老人了。他心里猛地突突突跳了几下,身上冒了汗。他并不喜欢孟寿堂,因为他无由来的偏心,也因为他永远得不到他的偏爱。如今这个人生死未卜,他心里竟然有一点不舍和难受。
孟沛初扶着墙坐下,身上的汗被风一吹,就有些凉飕飕的。父亲孟安明和大哥孟沛霖们都没有来,这是独属于他和孟寿堂的时刻,他们两个在此刻倒真的有点像爷孙俩了,他在墙内,他在墙外担心他。在这样的时刻,他几乎想要立刻原谅他。
过了一会儿,孟安明和孟沛霖便到了。他们三个人,坐在手术室外面的长椅上,呈现一个三角形,比较像真正为家人忧心的一家人,没有股权,没有利益分配,也没有权力交接。家似乎是一个特殊的地方,每个人都各有各的心思,各有各的道理,但在某些时候,又好像可以抛弃各自的想法,只为祈祷一个好的结果。
赵略挂水也就两三个小时,她印象里是孟沛初送她来的医院,他似乎也没有走,但醒来后,就发现病床旁空空如也。她多少有些不习惯,自嘲自己真的是由奢入俭难。
打开手机,她就看到孟沛初发来的微信。看到孟寿堂在手术室的消息,她还是有点担心。虽然她对这个老人的情感很复杂,但她并不希望看到他去世的消息。“你怎么样了?”赵略发微信给孟沛初。
她其实也看得出来,孟沛初也并不如他自己所以为的那样冷漠。
“我在楼下,你结束了吗?能来找我吗?”几乎是同时,孟沛初的信息发过来。
夜里温度降了,带着些初夏清冽的味道,空气里有点湿,就有些凉意沁到人的身上。赵略到的时候,远远的,她就看到有星星点点的火光。看到她走过来,孟沛初把烟掐灭。
他看上去情绪不高,路灯兜头罩住他,看上去孟沛初好像被困在一团光里。
“孟爷爷好吗?”
“还不知道,医生还没出来。”
“你怎么样?比刚才好点了吗?”孟沛初道。
赵略摇摇头,又点头:“不用担心我,我已经好多了。”
孟沛初就站在光里,整个医院的住院部其实灯火通明,他就站在住院部楼下,但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黑。
赵略往前走了两步,问:“你到底怎么样了?”
孟沛初觉得有一团光在朝她走来。他伸手拽住她的袖子,把她拉得近了些:“我能拥抱你一下吗?”
没等她回答,孟沛初一把抱住赵略:“就一会儿。”
“让我抱一下。”
赵略觉得他身上很冷,像披着月光。月光是冷的吗?她漫无目的地想。她也拿不准自己的胳膊要不要放上去拢住他,她只觉得自己被抱得很紧,他的心跳的很快很稳。
过了一会儿,孟沛初捏在手里的手机响了。他放开她,看到孟沛霖发的信息说医生让过去。“我爷爷醒了。”
“我叫人送你回去好吗?”孟沛初道,“我要上去了。”
赵略想努力轻松一点:“没关系,我自己能回,不会有什么事的。”
说完,她制止住他想要送她的手。她身体上还停着两个人拥抱的温度,风一吹就散了。
孟沛初看着她走入夜色里,心却陷入一片汪洋大海中。
孟寿堂的状况不好,脑梗,动脉阻塞,只是基本脱离危险。
孟家三人把心又放回了肚子里。孟安明找了护工,又把家里保姆叫来陪床,安顿好后,就和孟沛霖回了家。孟沛初另有住处,离医院最近,最后一个走。
临走时,孟沛初再看了他一眼,却看到这个七十多岁的老人的眼皮睁开了一条小缝。他犹豫了一下,把自己的耳朵送过去。
“小二,是你吗?”孟寿堂费力地吐出几个字。
“是我。”孟沛初已经很久没听到爷爷孟寿堂叫他“小二”了,他心里窝着的情绪终于有了出处,几欲落泪。
孟寿堂的眼睛已完全睁开,看上去没什么光。他反应了一会儿,有点茫然,聚焦后,看向孟沛初,道:“小二,我给小略留了点东西,你要好好对小略。”
“你也不要和你大哥争。”
孟沛初抬头看他,孟寿堂也看着他,仿佛在等他的一个答复。良久,孟沛初轻轻地点了一下头,孟寿堂就闭上眼,像是睡过去了。他慌得按了护士铃,怕他是昏迷。
医生、护士来了好几个,检查一番后,安抚孟沛初:“生命体征平稳,不要担心,让病人多休息。”
直到车子上了路,孟沛初都有些恍惚。一直以来,他觉得孟寿堂是打不倒的那个,他专横跋扈、不可一世、自私偏心、刚愎自用……这样的词语,他可以无限地说下去。可是如今这个人躺在床上,不知道明天和死亡哪一个先来。而即使处在这样的状态中,孟寿堂也嘱咐他不要和孟沛霖争。他心里痛,一忽儿为自己不平,一忽儿又觉得这个生命即将逝去,可想到即使这样一个强人即使在生命的最后阶段还防着他,是不是也说明他足够有破坏力?孟沛初心里乱得可以,诸多情绪搅和在一起。
孟沛初不知道要走向的终点在哪里,等他反应过来,车子停在赵略家楼下。
仰头看上去,她家的灯还亮着。
赵略不怎么能睡得着,也许是输水的时候睡过了,也许是孟寿堂的意外让她不能平静,还有那个人的拥抱。她总忍不住想他应该很难过吧?他难过的时候会怎么样呢?
她胡乱地想着,爬上床,又忘记关灯,还要下床关灯。老小区就是这点不好,开关在门口。几下折腾,她便不想下床,拿起床头的书看起来。她不怎么读小说,却喜欢读李翊云,因这是位华人女作家,在异域遥遥地望着故国的一切,看得透彻,令人心惊。她看到李翊云写:
我也希望我的人生可以重置,但是从何时算起呢?我可以从任何一个时间节点退回到比它更早的时间点:警示被忽略,错误累加。但是这样不断地追溯源头是无用的,我常常最终生出这样强烈的愿望:我要是从未出生过就好了。这么痛的领悟不知道会狠狠捶在多少人的心上。幸福始于家,痛也是。人一生的痛苦林林总总,彼此勾连,成年之后对于这个世界的失望与绝望如果一路细细索迹,最后总会终结在生命开始的地方——家。
赵略想了想,摸出手机,鬼使神差地拨了孟沛初的电话。等反应过来,电话已经接通。
孟沛初正在赵略家楼下,燃起第三支烟。十一楼的那个亮着的窗户像一个锚,紧紧地拉住他。
看到来电的时候,他甚至觉得有些眼花,怀疑自己看错。
“你……”他的嗓子哑起来,第一下没发出声,“怎么还没睡?”
“睡不着,你还在医院吗?”
“不在了,医院那边有人守着。”
有车从孟沛初身边经过,碾了井盖,发出“哐”的一声。赵略福至心灵,道:“你在哪?是不是在我家楼下?”
“是。”
“那你上来吧,”赵略起身,去往客厅,“你上次在我家的洗漱用品还没带走,帐篷我也没有收掉。”
几分钟后,孟沛初就上来了。他身上带着湿意,不知道他在外面站了多久,可能是露水。她仔细看他的眼睛,他却躲开,她便撇开头不看。
赵略指指桌子上的水杯:“这是热水,你先脱掉大衣,喝点儿热水吧。”
说完,她伸手去拿他的外套。
孟沛初愣一下,像没听清她的话,见她伸手,也把自己的手伸过去握住。
恍惚了一个晚上,直到握上她的手,他才觉得真实。他顿了一下,往前一拉,就抱住了她。
真实感又多了几分。他回到了现实——他终究也是被放弃掉的那个,而再强大的人终有一天也会死。生老病死是每个人都绕不过去的话题。从前他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他害怕。
赵略感觉不对,反应了一下,才发现是抱着她的人在发抖。这一次她拢住他,一下一下地拍着他的背,像哄孩子一样。她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受,心里溢满了温柔,想要分出一些给他。
孟沛初终于平静了下来,就有些不好意思。他的眼泪把她的肩头打湿了。
赵略像是没感受到,也不去看他的眼睛。她为他放了热水,又把洗漱用品找出来放在卫生间架子上。
“明天周末,好好睡一觉。”看着他躺下,她关了灯。
“晚安。”他在心里说。
“晚安。”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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