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栀霍怀琛第31章   

一场闹剧收场。
但姜家上下都传遍了。
半个月前还高贵美丽的表小姐，突然惹了一身流言蜚语。
佣人们私下里嚼舌根，开始说表小姐的坏话，顺带着夸夸霍怀琛。
霍怀琛演了一晚上的戏，略感疲乏。她送走了陆家双胞胎姊妹，就回到了松香院洗澡更衣。
她早早睡了。
虽然很多人睡不着，霍怀琛的睡眠却很好。
翌日，霍怀琛吃了早饭，打算去药铺，大太太来了。
她带了章清雅，女佣在她们身后跟着，捧了个小匣子。
“心儿，你表妹着实糊涂，你能否原谅她？”大太太问，哀哀切切。
章清雅还是很虚弱，解释说：“四嫂，我约周宝华只是想问他拿一样西药。
不成想，那厮如此狂妄好色，直接从后花园翻进来，冲撞你和陆家的两位小姐，我十分过意不去。”
霍怀琛表情淡淡：“既是误会，说清楚就行了。表妹往后行事，得端庄些。”
章清雅一梗，差点被气死。
说她轻佻？
她霍怀琛也配？就她那个破落样，有什么资格说冰清玉洁的章清雅“不端庄”？
这个关头，为了姑姑也不能和霍怀琛吵，章清雅忍了这口气。
大太太心里也不太舒服，但也努力忍着。
办大事，得能忍。
“……心儿，昨晚诸多不对，让两位陆小姐受惊。你能否带着我们去总参谋府，给陆夫人赔礼？”大太太问。
每个机会，大太太都要努力抓住。
她想要趁机搭上总参谋的夫人。哪怕深交不上，陆夫人知道她这个人，也就足够光鲜了。
“不用了，我自己去就行了。”霍怀琛笑了笑，不为所动。
大太太：“你一个人去道歉，不够慎重，陆夫人可能以为咱们家轻待了她。”
又说，“我都准备了礼物，特意换了衣裳。我陪你去。”
霍怀琛看了眼身后女佣捧着的盒子。
昨晚老太太说，大太太会补偿霍怀琛，会去总参谋府道歉。
霍怀琛还以为，那个盒子是送给她的。
不成想，大太太直接忽略她，轻飘飘几句话，就想要打发她。
霍怀琛突然想起，姜家一直都是这样对她：好话说尽，该付出的时候从不拿东西给她。
只会想尽办法盘剥霍怀琛的陪嫁。
霍怀琛若不是后来开了药铺，有了进项，她的陪嫁估计几年就要耗光。
在姜家这样的地方，没了陪嫁傍身，饭菜都会给馊的——当年的五少奶奶就是例子，后来她上吊自尽了。
霍怀琛突然想到：“五弟妹也很漂亮，陪嫁都给了婆婆后，姜家是不是让她去做了些不干净的事，她才自尽？”
她回神，表情收敛，脸上还带着几分笑意：“不用了姆妈，我自己去向陆夫人道歉就行。
我是督军夫人的义女，我登门，足够份量了。”
说到这里，她的笑越发从容温婉，“我带了姆妈您上门，陆夫人反而怪我轻瞧她。”
大太太脸色微变。
说她没资格去陆家。
章清雅忍了又忍，实在忍不住了：“四嫂，你口下积德，不要小人嘴脸。”
霍怀琛回视她，笑容消失，眼神变冷：“表妹，昨晚到底怎么回事，需要我向督军夫人、总参谋夫人细细说明吗？旁人不记得，你也不记得？”
章清雅身子一颤。
她瑟缩了：“什么怎么回事？”
霍怀琛：“你可以装疯卖傻，我却不傻。”
章清雅脸色更白。
大太太见霍怀琛不好糊弄，只得赶紧道：“心儿考虑得更周全。既如此，这份礼你送给陆夫人和陆小姐吧。”
霍怀琛示意佣人程嫂接过来。
她的目光，静静落在那匣子上。大枣木的小盒子，装饰了海棠花纹，四角包金。
她看着，半晌不说话。
大太太：“心儿，这盒子不妥吗？”
霍怀琛笑了笑：“能有什么不妥呢？昨晚我也受到了惊吓，无妄之灾，姆妈并无礼物给我。”
大太太愕然，没想到她如此贪婪。
犹豫了下，大太太取下手腕上的一只金镯子，沉甸甸的，镶嵌了一枚珍珠大小的蓝宝石。
这镯子挺贵重的，霍怀琛见大太太一直戴着。
“心儿，这个给你。昨晚你的确受惊了，压压惊。”大太太道。
一旁的章清雅急忙说：“姑姑，不可！那是老太太赏给您的，您怎么能送人？如此贵重，四嫂也承受不住。”
霍怀琛听了，很是好笑。
大太太假惺惺：“老太太给的，就是我的。心儿是儿媳妇，将来传给孙媳妇，一样的。”
说罢，她塞到霍怀琛手里。
霍怀琛接住，笑了笑：“多谢姆妈。”
大太太和章清雅走了。
霍怀琛打开那小盒子，发现里面是一套黄金首饰。
首饰做得很精致，但份量不算重，加起来也就约莫二两。
霍怀琛带着半夏出门，在弄堂口叫了黄包车，直接去了当铺。
一套黄金首饰、一个带着蓝宝的金镯子，霍怀琛要了“死当”，不会再赎回。
死当的价格高。
当铺是老字号，一向很有口碑，给了霍怀琛比较公道的价格。
一共900银元。
霍怀琛又带着半夏去银行，存下800银元，剩下的放在自己身上备用。
半夏还说：“小姐，咱们当便宜了。”
“我着急卖。”霍怀琛说。
大太太的东西，拿在手里恶心，霍怀琛宁可少一两成的价格，也要最快脱手，换成钱。
半夏又担心：“大太太会不会问？万一问起来，会不会要打您？”
霍怀琛：“我要是永远得势，她不敢；若我失势，她会生吞活剥了我，不在乎这么一件事。”
做过姜家十几年媳妇，霍怀琛可太了解她婆婆的性格。
大太太一辈子掐尖要强，掌控欲十足，只有她算计旁人的份儿。
霍怀琛这么不服管，又频频打大太太的脸，挑战大太太的威严，大太太心中恨不能将她碎尸万段。
只要霍怀琛稍微不如意，她就等着死。
霍怀琛怕什么呢？
她已经死过一次了。
她去了总参谋府。
她是督军夫人的义女，总参谋夫人对她很友善。
昨晚种种，只能算是个误会，陆夫人更是不会计较，反而问她：“你没吓到吧？”
“多谢您关心，我没事，就怕吓到了两位妹妹。”霍怀琛道。
“她们俩顽劣，回来还说有趣呢，吓不到。”陆夫人道。
霍怀琛又说：“我婆婆过意不去，还想登门赔罪，让我送礼。”
陆夫人急忙摆手：“这点小事，搞得如此隆重，实在见外。”
“是，我也这么说。夫人您一向宽和，天大事也能体谅。”霍怀琛道。
她戴的高帽子，陆夫人很受用，笑道：“往后常走动，你就知道我的性格了。”
霍怀琛在总参谋府吃了午饭。
她离开时，乘坐黄包车。
她和女佣半夏一人一辆黄包车，车子跑得比较快。
她在想着心事，黄包车却突然急停。霍怀琛没防备，差点从车上滚下去。
她半晌才稳住，微微抬眼，瞧见了面前横过来的一辆汽车。
她心中一紧。
汽车在华夏是时髦玩意儿，宜城不到二十辆，一半在军政府、一半在青帮大佬手里。
而霍怀琛昨晚才叫人打了青帮堂主的儿子。
待她看到推开车门下来的男人，紧紧提着的心，这才放松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