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介
那一天,11月17日,是小节一的四岁生日。从新加坡出发前,妈妈叉腰站在小节一面前,佯装生气对他说,“节一,把我的护照本拿出来。小节一对他妈妈摇头,小手在背后扭呀扭,“我不知道,节一不知道。“真是这样吗?”妈妈蹲下来,和小节一平齐,笑眯眯地跟他挥挥手边的手提电话,“节一,我刚刚接到电话,我们在南市的新家快装修好了。庄休?装休?装羞?这是什么意思?小节一睁着黑溜溜的眼睛,疑惑地看向他妈妈。妈妈知道小节
2024-06-06 20:15:54 kongkong
那一天,11月17日,是小节一的四岁生日。从新加坡出发前,妈妈叉腰站在小节一面前,佯装生气对他说,“节一,把我的护照本拿出来。小节一对他妈妈摇头,小手在背后扭呀扭,“我不知道,节一不知道。“真是这样吗?”妈妈蹲下来,和小节一平齐,笑眯眯地跟他挥挥手边的手提电话,“节一,我刚刚接到电话,我们在南市的新家快装修好了。庄休?装休?装羞?这是什么意思?小节一睁着黑溜溜的眼睛,疑惑地看向他妈妈。妈妈知道小节
杨桃手机屏幕上的来电,是另一个师弟。
杨桃接起电话的时候,心情荡漾到起飞,最近是怎么了?她的桃花运怎么这么好,身边围绕的都是帅气的师弟。
“喂……梁冰,有什么事吗?……嗯嗯好的”
杨桃接完电话,目光在病房里的卞雨和汪节一之间逡巡有些犹疑,可是一想,自己在担心什么?汪节一又不能活吃了卞雨。
杨桃说,“师弟,你坐一会儿,我外面有点事。”
汪节一看了杨桃一眼,点头,“你去吧。”
卞雨这人,一到夏天就没胃口,吃不下东西。
辰东怕她受伤还吃食堂重油重咸的东西,伤口恢复得慢,特意在校外的白粥小店挑了几样小菜,卞雨心想,这哪里是几样?各种各样的小菜摆了满满一小搁板,保温壶里盛着热乎乎的白粥。
卞雨真的吃不下。
汪节一走到病床前,卞雨看他拿起勺子,她错愕,你这是……”
卞雨的话还没说完,汪节一已经舀了一口白粥,直抵到她的唇边来,他只说了一个字,“吃。”
“我……”卞雨伸手想要接过汪节一手里的勺子,她这是背划到了,又不是手伤到了。
汪节一却低了声音,像一个温柔的父亲在哄不足月的孩子,“别闹,张嘴,吃……”
温热的勺子边缘抵着卞雨紧闭的双唇,她欲言又止,汪节一看她一番犹豫后,张开了嘴,吃了粥。
卞雨连自己男朋友喂过来的她都拒绝,为什么在他面前就把粥吃下去?
卞雨不敢拒绝眼前这个男人,一是因为他施以援手,二是他身上有股说一不二的气质,让人无法说不。
汪节一勾起笑,这两天难得沉郁的心情愉悦了起来,又舀一勺子送到她的唇边。
第一次一勺子一勺子地喂人,这时汪节一从小到大都没有过的经验,只知道放缓速度,让卞雨喝下,移动的勺子边缘磕到了她的牙齿,粥汤顺着她的嘴角滑下。
察觉嘴边温热的湿感,卞雨条件反射伸手去擦,手在空气里被汪节一轻轻一挡。
她蹙眉,“你……”
“别拒绝我。”汪节一出声,挡住她所有的话语,自己伸手为她擦拭,轻轻碰在她的嘴边上。
卞雨分不清是粥汤的温度还是汪节一指腹的温度,抵抗地偏头,目光落在条纹的床榻上,她不喜欢他贸贸然的举动。
因为他施以援手,所以她没说,汪同学,你这样是真的不好。
晨光洒下,窗外碧绿的树叶轻轻晃动,映在纵横交错的窗棂上,病床前的一对男女,男人神情专注地看着女人,女人眉目微敛,看不清神情。
安静的病房里,只有勺子划过碗壁发出的金属声,粥碗很快见了底。
在汪节一的喂食下,卞雨难得地把整碗粥都喝完了,胃被粥填得满满的,她的心情却差到了极点。
她不喜欢被人逼着做事,在吃饭这件事上也一样。
汪节一注视着卞雨,她的气色好了点,在白粥的滋润下渐渐恢复了血色。
卞雨的神情淡漠,稠状的粥汤在她起皮的双唇上,让汪节一作为一个正常男人很难不联想到某些方面的事,像是情难自制,他伸出手指,指腹已经碰在她的唇上。
是可忍,孰不可忍。
卞雨突然抬头,避开他逾越的手指,两人四目相对。
她的神情认真,实话实说,“汪同学,我不喜欢你这样的举动。”
卞雨没料到,汪节一在她的瞪视下,满不在乎地嘴角一勾,对她笑了起来,温文尔雅的笑容,像侵了毒的烈酒,像是豹子在垂眸唾手可得的猎物,又像是神祇在俯视愚蠢至极的人类,怜悯又同情。
汪节一的笑让卞雨不自在,倒像她才是那个做了冒昧举动的人。
卞雨侧过身去,不再理会他。
因为侧身的动作,卞雨的长发从肩膀滑落,挂在汪节一的手上,他的手臂上绕了一圈她的头发,头发乌黑曼妙,末梢是一圈灵巧的小卷,悬在他的手侧荡啊荡,像是挽留,女人无声的挽留。
汪节一轻轻扯了一下卞雨的头发,让她回头。
卞雨微恼,瞪向他。
汪节一轻轻撩开卞雨的头发,把她滑落的头发捋回她的耳后,眼神落在她细白的锁骨上,“嘴巴拒绝我,头发却替你挽留我。”
耳后像是残留着汪节一指间的触感,卞雨低着头,贝齿重重磕着嘴唇,心情不能更差了。
病房门打开,杨桃的目光落在病床的两个人上,卞雨靠着床头,师弟坐在床边。
杨桃心想,师弟是不是坐得太近了点?啊,不过不管了,现在她的心情太好了。
杨桃走到病床前,搁板上是空空的碗底,她问卞雨,“你都吃完啦?”
卞雨点头。
“那晚餐还叫辰东给你买这家好了。”杨桃边说边收拾碗筷。
卞雨听杨桃提起辰东,辰东才是她的男朋友,而身边这个危险的男人像是无意之间引入室的狼。
卞雨笑了笑,用开玩笑的语气,像是撒娇,“师姐,你快打电话和辰东说,说我把粥都吃光了。”
卞雨成功看见汪节一动作一滞,随即抬眸看了她一眼,狭长的眼睛,是男人警告的眼神。
卞雨想,看什么看,她不能怕他。
卞雨下了逐客令,“同学,我要睡了。”
汪节一起身,眼神落在卞雨的身上,“我走了,你好好休息。”
病房门轻轻关上,卞雨重新趴下,杨桃帮她折好睡裙的后边,轻轻给她盖上被子,“睡吧,师妹。”
卞雨重归平静。
汪节一走出校医务室,梁冰的车还停在那里。
汪节一打开车门坐上了车,驾驶座上梁冰tຊ朝他挥了挥手上的手机,“为了你,我可是连一点的课都没去上,快谢谢我。”
梁冰可帮汪节一把杨桃叫出来了,因为没有准备,梁冰只能搜肠刮肚找话题和杨桃哈拉一通。
……
200X年11月17号,某架波音客机从新加坡飞往南市的飞行途中坠毁,客机上全员罹难,公布的遇难乘客名单里有汪节一的妈妈汪舒。
那一天,11月17日,是小节一的四岁生日。
从新加坡出发前,妈妈叉腰站在小节一面前,佯装生气对他说,“节一,把我的护照本拿出来。”
小节一对他妈妈摇头,小手在背后扭呀扭,“我不知道,节一不知道。”
“真是这样吗?”妈妈蹲下来,和小节一平齐,笑眯眯地跟他挥挥手边的手提电话,“节一,我刚刚接到电话,我们在南市的新家快装修好了。”
庄休?装休?装羞?这是什么意思?
小节一睁着黑溜溜的眼睛,疑惑地看向他妈妈。
妈妈知道小节一不懂,忍不住摸摸他软软的头发,“嗯……怎么和你解释呢?我们以后会换一个地方住,是爸爸的家乡,那里外面是一大片荔枝树,结满了荔枝,而且还有个小湖,夏天你可以在那里游泳划船,冬天你可以在那里钓鱼。”
小节一撇撇嘴,表示不稀罕,他现在住的家也有这些。
为了不让他亲爱的妈妈难过,小节一还是很给面子地问,“外公也住那里吗?”
妈妈遗憾地摇头,“只有爸爸妈妈,还有节一。外公不去住那里哦。”
提起爸爸来,妈妈总是笑的很开心,眼睛里都是爱。
小节一心想:哦,那节一我是也想住那里,也不想住那里。那里只有爸爸妈妈没有外公,他不知道要不要去住那里。
显然妈妈又想起护照的事情来,她蹲在地上,软软又温柔的手拉着他的小手摇来摇去,“节一,把妈妈的护照拿出来。”
“你明天真要去吗?”小节一不太愿意,他认真地发问,“你明晚回得来吗?明晚有节一的蛋糕吃哦。”
他今天放学的时候,特意让来接他的外公在蛋糕店给他订下大大的超级大的蛋糕,上面还有阿童木呢。
妈妈的眼睛睁大,像是苦思冥想了一会,“嗯。我回不来哦,因为新房子得买家具,我明天不去的话,要是节一喜欢的阿童木的床被人买走了,怎么办?”
好吧,还是阿童木的床比较重要。
护照拿就拿。去住新家还有荔枝吃。
小节一颠着小身子跑去爸爸妈妈的卧室里,缩着小手在电视机后面掏出了小本子。
妈妈接过护照对他笑,拧拧他的鼻子,“小家伙,居然知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什么危什么安?什么嘛?大人就知道说些奇奇怪怪的话。他只知道偷藏妈妈的东西,不能藏在自己的卧室就对了,因为妈妈首先会去翻那里。
200X年11月17号,新加坡是大大的晴天。
汪节一面前是他那个大大大的阿童木蛋糕,客厅里外公打着电话,焦急地走来走去,爸爸瘫倒在沙发上,睁着眼睛,却像睡着了一动不动,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
这是怎么了?
此后,漫长的一段时间里。
家里的穿着白衣服,在厨房帮忙的阿姨对小节一说:你妈在和你玩捉迷藏。只要你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妈妈就会出来。
他的外公抱着他沉默,不说话,手在他的脑袋上拂来拂去。
家里的司机叔叔对他说:你妈妈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幼儿园一直和他作对的小胖子说:你妈从天上掉下来了,摔得稀巴烂!
他爸爸朝他怒吼着:你不要再问了,烦不烦!你妈死了!
小节一心想,他到底该听谁的?
200X年11月17号,南大当晚发出建校以来的第669号公告,公告称坠毁客机机上的乘客汪舒为该校物理学院应用物理系的特聘教授,本应于11月17号报道途中发生意外。本校表示沉痛哀悼,对她的家人表示深切慰问,希望她的家人早日走出伤痛。
走出伤痛?
有人高兴还来不及吧。
汪舒的葬礼上,穿着黑色西装的小节一扑腾着小腿滑下外公的怀抱,往殡仪馆深处的走廊走去。
走廊里是一片惨淡的灯,他往那里看,他的爸爸蓝一鸣靠在走廊的墙壁上,他仰着头,长舒一口气,像是放松,又像是得到了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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