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与沈雀第15章   

　　沈雀抱臂倚在一旁，她的目光落在眼前冒着热气的水池上，那双修长的手浸在泡泡中，白皙的手背露出水面，生活的气息裹挟着沈雀。
　　他洗着碗，热气扑在他眼镜上，结成水珠。
　　周与抬手取下眼镜，扔在旁边。
　　眼镜边角的泡泡，一点一点的落在瓷砖上。
　　时间仿佛变慢，烟火气在泡沫中升起。
　　沈雀抱臂，手指轻轻拍着手臂。
　　她半阖着眼，他们才认识三天，可她却来到了他家，站在了他家的厨房。这中间发生了什么？
　　似乎很多。
　　沈雀想起在超市门口看到他的时候，心里腾起的冲动，沈雀原本的目的，只是想通过他在桐城找点乐子。
　　她想得浅，要得也俗。
　　沈雀不知道，是哪里不一样了。
　　这个男人说话总是思虑再三，慢悠悠的。比年轻男生少了些许果断。按理说，他的魅力，也该下降几分。
　　按理说，这样的人是无趣的。
　　可是……
　　也许因为，他会买菜，会洗碗，会生活。
　　也可能是因为，他可以将陈旧得房子收拾得温馨干净。
　　一个男人，一个家，三餐四季……
　　一个晃神，沈雀的思绪就飘向了未来，脑海里一点点描绘那样的慢时光。
　　想到一半，沈雀开始惊恐自己的想法，用力敲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强行切断那无厘头的思绪。
　　她这辈子，结婚，就别妄想了。
　　“疯了？”周与手里挂着泡泡，居高临下的皱眉看她。
　　沈雀的手悬在半空，抬眼对上男人的目光，悠悠然说：“我在测验一下，我的拳头和脑壳哪个更厉害？”
　　“哪个厉害？”周与将洗好的碗放在旁边，竟还接得下话。
　　沈雀放下手，一本正经，“应该是手，因为我头有点疼。”
　　周与抿唇轻笑，眼中的柔光在眼尾散开。
　　沈雀盯着他眼尾荡开的笑容，心口流进一丝暖意，自己也不自觉跟着轻轻笑起来。
　　这个男人，看久了，特别容易萌生歹意。沈雀转身往外走，“我出去了，你慢慢体验生活。”
　　“外面有水果，晚点我送你下去。”他担心沈雀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就偷偷走了，于是提前打招呼。
　　沈雀没多想，只当是主家热情，随口应了声好。
　　从厨房出来，周希语就冲她招手，“沈姐姐，你快来，那些脏活交给我哥。听我哥说，你今天要走了？”
　　这个小姑娘，总是这么开心。
　　有哥哥的人，真是幸福。可惜沈雀时当姐姐的，这辈子都只能羡慕tຊ了。
　　“对啊，有时间来竟城玩。”
　　沈雀朝她走过去，电视里放着《傲慢与偏见》，男女主第一次不愉快的见面正在发生。
　　男主的傲慢和女主的偏见由此产生。
　　“你也喜欢这个电影？”周希语叉了一块水果给她，“我哥也喜欢。”
　　这是个坑。
　　两个人有共同爱好，是暧昧的开始。
　　“还行。”沈雀选了个折中答案，顺便把暧昧折中。
　　她总不能说是偷窥了周与的朋友圈才去看的吧。
　　沈雀接哈密瓜过来咬了口，甜汁溢满整个口腔，“经常听店里的顾客说起，所以就去看了一下。”
　　一句话将暧昧抚平。
　　算了，别再用暧昧吊着他了。
　　好人，应该归还人海，让更好的人遇见他。。
　　林语禾坐在旁边刷短视频，见她坐过来，突然搭了句话，“一个人开店，挺辛苦吧？”
　　她目光温柔，看沈雀的时候，充盈着关怀，这种关怀不是亲戚家的随口客套。那种“辛苦”从她嘴里说出来很真诚，感同身受一般。
　　周与说，她也曾开过餐馆。
　　也许，她也曾在那样的辛苦中挣扎。
　　“还行。”沈雀突然不想装坚强，但又不善于表达脆弱。
　　“我以前开餐馆，可累了。买菜、洗菜、切菜、端菜，那么点的店，操不完的心。”林语禾突然抓着她的手，温热粗糙的手心盖在她的手背上，皱着眉叹息：“哪有不辛苦的。”
　　沈雀垂下眼，细细打量那双布满皱纹又长了茧的手。她的温暖，从指间流进沈雀的身体里。
　　沈雀这辈子，从来没人关心她的辛苦。父母吝啬于关心她，朋友之间羞于说这么矫情的话。
　　英姨对她好，可她更多是林澜的妈妈，是梁青的干妈，她的精力有限，分给她们以后，留给沈雀的就更少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他们都很难分出那一分钟来关心沈雀的感受。
　　“你看看，这瘦的。”林语禾掐了掐她的小臂，“多吃点饭，女孩子不要减肥。尤其是你开店，又忙又累，更不能减肥，不然身体跟不上。”
　　她唠唠叨叨的，沈雀垂下眼，眼尾微微泛红。
　　“刚刚就应该多喝两碗汤。”周希语突然扣住她的小臂，将脑袋探过来，“沈姐姐，你瘦的让我嫉妒。”
　　林语禾敲了一下周希语的脑袋，“你这样就可以了，再减肥，我都要怀疑你病了。”
　　林语禾指了一下周希语，跟沈雀吐槽：“她小时候，可能吃了，每餐炫了三碗，别看她不胖，肉可结实了。”
　　她得意于自己能养出这么健康的孩子。
　　沈雀扭头看了眼周希语的脸，几根棕色的空气刘海，将整张脸修饰得更加可爱。
　　“她可以再长点肉，那样更可爱。”沈雀开玩笑。
　　“我不要。”周希语快速为自己争辩，“再胖下去，我们宿舍就我最胖了。”
　　林语禾瞪她：“我查了，你这个身高，110斤都是健康的。”
　　周希语努嘴：“那样就丑了，下次看到帅哥都不好意思问微信了。”
　　林语禾瞪她：“喜欢你的人是不会因为容貌就离开你。这时候，你要考虑对方的问题。”
　　这理论……
　　即不合理，又非常合理。
　　“阿姨说得很有道理。”沈雀坐在中间憋笑。
　　她坐起来，倾身叉了一块哈密瓜递给林语禾，“阿姨，劳逸结合。”
　　又拿了一块给周希语：“你之前说的那个粉饼，我晚点回去问一下我朋友，再告诉你。”
　　如此，完美的切断了她们的话题。。
　　在这期间，林语禾拉着她说了很多话，基本都是废话，比如说：竟城的衣服贵不贵？那里的人跳广场舞放的是谁的歌？她们跳广场舞花钱吗？
　　她从超市的土豆，聊到街边小摊。
　　她对小摊特别感兴趣。
　　沈雀知无不答，不知乱答。
　　这期间，周与收拾完厨房，拎着眼镜出来，就看到她们三个人在聊天。他回到厨房，抽了张纸将眼镜擦干净，重新回到客厅边缘，隔着镜片，他清楚的看到沈雀眼中的笑意。
　　他第一次在她身上看到快乐。
　　他没有打扰她们，而是坐在阳台的小桌前面，打开电脑，开始修图。
　　可他的耳朵，一直留在沈雀身上。
　　许久，他才修一张图。
　　大概两点，周与起身打断她们，“妈，时间不早了，她还要回竟城，天气预报说晚上会下雪。”
　　“哎呀！这倒是！”林语禾赶紧止住话头，“别到路上下雪，到了给阿姨发个微信，报个平安。”
　　由此，她又在热情中，加了林语禾的微信。
　　桐城三日行，她跟周与一家人，都有了联系。
　　周与送她下楼。
　　从空调房里出来，外面的风，吹得脸疼。
　　周与落后两步，拎着她的帽子，帮她戴上。
　　沈雀站在楼梯上，转身，两人隔着两节楼梯，男人身影异常高大。
　　“外面冷。”
　　周与解释自己的行为。
　　沈雀两只手插在口袋里，“谢谢。”
　　她转身继续往下走。
　　“你很喜欢说谢谢。”周与阔步跟上，与她同行。
　　陈述句。
　　所以，这是他观察得出的结论。
　　“见人说人话呗！”沈雀用事实说话，“毕竟我骂我爸也没客气。”
　　话说到这，周与不再搭话。
　　楼道里突然变得静逸无声，只剩两人同频落下的脚步声。风从窗外吹进来，沈雀紧了一下衣服，周与阔步走在她左手边，窗口的风和外面的光，都被他遮住。
　　到车边，沈雀客套开口：“有时间来竟城玩，到时候我请你喝咖啡。 ”
　　“店叫什么？”周与低头打开手机，手指在屏幕上快速点着。
　　再见，很多时候是“难再见”的意思。
　　沈雀这次离开，恐怕极少回来了。而周先生，他属于这个城市。他的才华，在这样的城市才能得以施展。
　　这只是一句客套而已，沈雀觉得周与过分认真。
　　“雀定”沈雀说出自己的店名。
　　“加盟店？”周与快速get到这个店名，然后在手机上切换城市名称，找到那家店的位置。
　　“是，我喜欢它这个名字。”沈雀没有注意到周与的动作，自顾自的讲述她对店名的理解，“与确定同音，又包含我的名字，我跟它有缘。我也确定选择它。”
　　“这家？”周与将手机屏幕抬起来，她在大众点评上的店铺被调取出来，他点开的是店铺门面招牌。
　　深灰色的招牌横跨三间店面，白色发亮的“雀定”被钉在最中间。
　　这是一家很大的咖啡店，里面的空间不少于两百平。
　　沈雀看一眼，点头：“对。”
　　“很高端的店。”周与的声音很轻很轻。
　　沈雀抿唇，“装修都花了八十几万。”
　　周与摁灭屏幕，低头咽了一口口水，“开车慢点。”
　　沈雀后知后觉的发现，对话结束了。
　　她摁了一下车钥匙，坐进驾驶室。
　　车窗放下来，她盯着周与的眉眼，郑重其事的说：“周先生，再见。”
　　“再见。”
　　她的车，很快就消失在视野中。
　　周与再次打开那家店，发亮的玻璃，清晰的映出顾客办公用的IPad笔记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