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介
靠墙的四方桌上那小蜡烛只剩下丁点小节,橘黄色暗沉的光勉强映出满室的孤寂。外头大厅隐隐传来几人说话声,大概是江时他们在安排事宜,不过很快,声音散了,也有人离开的脚步声越离越远。胡鸾飞睡前喝了江时给的安神药,此时约摸四更,睡了还不到两个时辰,这会子头晕沉沉的尚未醒神。外头,温婼雪有在说话,声音并没有刻意压低,和往常般有气有力,“生意上的事情暂且搁下吧,还有筑堤修坝的项目,你我不懂,也付不起工人的工钱,
2024-09-08 07:30:29 wang
靠墙的四方桌上那小蜡烛只剩下丁点小节,橘黄色暗沉的光勉强映出满室的孤寂。外头大厅隐隐传来几人说话声,大概是江时他们在安排事宜,不过很快,声音散了,也有人离开的脚步声越离越远。胡鸾飞睡前喝了江时给的安神药,此时约摸四更,睡了还不到两个时辰,这会子头晕沉沉的尚未醒神。外头,温婼雪有在说话,声音并没有刻意压低,和往常般有气有力,“生意上的事情暂且搁下吧,还有筑堤修坝的项目,你我不懂,也付不起工人的工钱,
沿途的风景一片衰败,所到之处皆被洪水侵袭,狼藉打散胡鸾飞凌乱的思绪,骑着马,目光急切地寻找戚司辽的身影。料
可入目是激流,哪里有其他?
“娘娘,王爷吉人有天相,不会有事的。”
即使江时努力打气,自己心里也没辙,他不知道王爷是否还活着。
胡鸾飞强忍着泪水,她现在要担心的不仅仅是戚司辽,还有住在下游的百姓。
此刻最重要的就是先安置好村民再说。
这一场洪水来得蹊跷突然,下游的村庄无一幸免,不过好在之前有修水渠,那些洪水被分散开来,减少了灾害。虽然庄稼遭殃,好歹村民们大部分都逃了过去。
“娘娘你看,村民们都在山上,我们去瞧瞧,或许王爷也在那里。”料
“过不去,洪水太大了。”
“那儿有木筏。”
胡鸾飞指着前方勇猛飘荡的房屋,“它们都经不住,你认为木筏能够安全抵达山脚下吗?”
“那我去!”
“不准!”胡鸾飞拉住要上木筏的江时,愠怒道:“你去也是白白送死,村民无恙即可,等洪水退了,我们再行动。”
“可是王爷…”
“你不是说他吉人有天相嘛,怕什么!”料
话虽如此,也只是安慰自己给他人打气罢了。此刻不镇定,自乱阵脚,若真有事,谁来替她主事?
现如今洪水爆发,一连串村庄遭殃,而更糟糕的事,她手头里的银两不足以支撑多个村庄的开支,她需要他人的帮助,可是,该求助谁呢?
戚司礼吗?亦或是轩辕御卿?
“娘娘,我们得去搬救兵才行,这种情形,需要皇上拨款救灾。您修书一封,我等让江陵、江伊、江贰快马加鞭送去国都。”
求助戚司礼他会帮吗?
要知道他一向视戚司辽为对手,欲除之而无忧,猛虎山此时遭遇天灾,他兴许…
“娘娘,先救灾要紧。”江时明白胡鸾飞的顾虑,赶忙再说:“若王爷在,肯定也会向皇上求助,因为猛虎山也是皇上的天下,他不会坐视不管的。”料
胡鸾飞一看灾情这阵势也容不得多想,不多时就随江时回家修书一封,让江陵等人加急派送。
尽管如此,当信件抵达国都城,也是一天后,在这短短的一天里,胡鸾飞煎熬地度过每一分每一秒。
期间无心兼顾轩辕御卿的生意,倒是能在他手中拿到些许银两来救济遇难的村民。
“娘娘,您歇会儿吧,都三天了,您一直在前线来回跑,就算铁打的人也撑不住呀!”
天还濛濛下着细雨,风也在急急地吹袭,风雨中披着蓑衣的二人一前一后,江时撑着伞,勉强跟上胡鸾飞的脚步。
良言一句三冬暖,再美好关切的话语,终究难以拦下急切寻人的脚步。
走过的村一村一村又一村,见过的人一个一个又一个,关于tຊ戚司辽的踪迹,仿佛从来没有过一般。这样的失望,如同割舍掉生命里的血液,渐渐让她憔悴不成形。料
幸好戚司礼顾及天下,下旨派来粮草银两救济,放于挨近国都城不远五十里处的盐城处,由该城城主代为颁发。
“江时,这儿你守着,待与江陵汇合后,即刻发放所有物资。”
江时难忍她强撑,拽住她的手将她拉住,“你要去哪儿?”
胡鸾飞的魂早已随洪水到处乱转,盼着能在哪个角落旮旯碰到戚司辽。也就这时,眼眸酸涩,泪水湿了眼眶,开始分不清面上的是泪还是雨,她望着茫茫周遭,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微笑,“还能去哪,当然是去找我家相公啊。”
如今的局势,哪里允许他们自作主张。
江时紧咬下牙,面露狠心颜色,“得罪了娘娘。”
胡鸾飞始料未及,挨了江时一手刀,后脖子传来疼痛的窒息感,两眼一抹黑,昏厥了过去。料
江时扛起她,望了眼奔腾的河水,不知想什么,过了良久才转身隐入风雨中。
雨越下越张狂,凌乱的拍打万物。
那晚,电闪雷鸣,茅屋内烛火摇曳,胡鸾飞淋了雨,受了风寒,神智开始模糊不清。
温婼雪走出内阁,端出一盆已冷却的水交给在外守候的江时,吩咐道:“换一盆温水来,再煮些驱寒的汤水给娘娘服用。”
“娘娘如何?”
“浑身烧得滚烫,浑浑噩噩呓语不停呢。”温婼雪唉声:“偏偏你我不懂医术,帮不了娘娘。”
江时拧紧眉目沉吟道:“我倒有一法子,只是不知…”料
温婼雪打断他,“此时人人自危,也无法找来大夫,你若有法子,说了便是。”
江时颇为担忧,“娘娘细皮嫩肉的,我怕她不适应。”
“可遭罪?”
江时道:“倒也不严重,不过是煮一锅生姜水让娘娘趁热泡着。”
“那还好,只是生姜水而已,你先去忙吧。”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娘娘这般,我们孤立无援,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天气狂躁,温婼雪也难得露出这么一副生气的面孔。料
王爷失踪,自己的男人也在风雨中马不停蹄的奔波,忧心并不比旁人少,再加上王妃感染伤寒需要人照看,大小事无个能主事的人安排,当真让人急得慌。
温婼雪侧卧软蹋,久久未敢深眠。
木床那方,一只素白的手蓦地抓紧碧蓝色的厚被,指缝间血色尽失。
胡鸾飞做了一个梦,梦见戚司辽身受重伤,胸膛被一节断掉的树枝穿过,源源不断地流出鲜红的血液伴随着雨水流淌在地…
她的唇死死的咬着,甚至泛起血丝也毫无察觉。
“娘娘!”温婼雪忧急,启唇唤声,胡鸾飞却深陷梦魇无法自拔。
不得已的情况下,温婼雪捏住胡鸾飞的下巴,利用拇指试图撬开她的牙齿。料
可温婼雪并非是戚司辽,她的动作起不了安抚作用反而让胡鸾飞身体紧绷,不知是惶恐亦或是冷,整个人卷缩着瑟瑟发抖。
“王爷…”
“你在哪?”
胡鸾飞撑了几天几夜,身体终于扛不住垮了下来,她好冷,冷得浑身发疼。
84 原地等你归来,愿你能见盛世繁华
人的一生就像天气,可以预料,但往往又出乎意料。勸
她本意外穿越,难得想与异世之人夫妻和睦,儿孙绕膝。怎奈何,这一切却被一场洪水冲得支离破碎。
在寻找戚司辽的三个多月里,她无数次燃起希望又回归失望。每每到了夜晚,无数次万念俱灰,无数次游走生死边缘,想着一头扎进回水里一了百了算了。
然而,自己摇摆不定时,戚司辽的身影总在脑海飘忽,他的笑,他的声,他的温度,无一不在劝服。可他不知道啊,想着了摸不着,碰不到见不了的感觉是多么的蚀骨锥心。
那百日,若不是江时在旁守着,她恐怕已是残骨一具。
她呆坐向日葵园里,不言不语,不吃不喝,失去了往日的光华,形同枯槁,和满园子的衰败一样了无生机。
江时默默的陪她,从天光等到天黑,再从天黑等到天亮,日以继夜,重复如此。
胡鸾飞仰头,看那蓝蓝的天,白白的云,一切皆因戚司辽而风和日丽。低头,瞧那残萎的花,干枯的草;一切又因他而凄风苦雨。勸
蓦地,只湿了眼眶,再也流不下任何一滴泪水。
“江时…”
“我在。”
她轻唤了一声,江时立即应声,走到她旁边坐下。
胡鸾飞颤着声:“借我个肩膀靠靠。”
江时一瞬成长,将那可怜人儿揽进怀里,任由她发泄这些时日的痛楚。
有些事,不是三言两语就能安慰得了,只有静静地陪伴,才能让当事人冷静。勸
……
胡鸾飞是因脸上的刺痛疼醒的,她一睁眼就看见羊咩咩正把她当草啃着,那做了坏事的嘴巴还未来得及停下,就被她一手推开了。
靠墙的四方桌上那小蜡烛只剩下丁点小节,橘黄色暗沉的光勉强映出满室的孤寂。
外头大厅隐隐传来几人说话声,大概是江时他们在安排事宜,不过很快,声音散了,也有人离开的脚步声越离越远。
胡鸾飞睡前喝了江时给的安神药,此时约摸四更,睡了还不到两个时辰,这会子头晕沉沉的尚未醒神。
外头,温婼雪有在说话,声音并没有刻意压低,和往常般有气有力,“生意上的事情暂且搁下吧,还有筑堤修坝的项目,你我不懂,也付不起工人的工钱,想来也不得不停工了。”
“现在大家没了主心骨,都乱成一锅粥,我实在没办法抛下娘娘跟着去寻找王爷。”江时痛苦地将头埋进双手里,又哽咽道:“三个多月了,兴许王爷早就…”勸
他不敢说,害怕话会成真。
温婼雪拍拍他的肩头,想安慰,又实在找不出合适的话来说。
胡鸾飞却是身子一僵,然后面对烛火燃尽的黑暗,细细唊着温婼雪的那几句话思量。
戚司辽最大的愿望就是改变猛虎山,和她一致,想要将贫瘠改为富饶。
如今他虽然生死不明,可那些未完成的工程一直都在。每个计划都开了个口子,越来越大,如果中途而废,岂不让人失望?
人终究要往前走的,她安慰自己,若是每个人都因一个人的离去而寻死觅活,那世上可还有人的存在?
她半坐起身,摸索下床,凭借记忆来到四方桌,换上新的蜡烛点燃,光一下照亮整个屋子。勸
守着的两人惊觉,忙推门进屋,恰好和胡鸾飞撞了个正着。
“江时,婼雪,好久不见…”是好久不见了,这百日来,她眼里除了茫然失措、惶恐惊惧,再也见不得任何人。
江时和温婼雪迅速清醒,看着眼前人那双光线下重新拥有灵气的眼睛,抿抿嘴,努力憋住眼泪。
胡鸾飞不由得莞尔,目光却暗淡了下来。
最近这段日子,是真的给大家添了很多麻烦,温婼雪的黑眼圈比国宝还重,江时比七老八十的大爷还憔悴,怪自己任性,闹了许久。
“回去睡吧,明儿赶早,我们重新规划将来的计划。”
江时紧绷的身体似乎有块石头落了地,整个人看起来轻松不少,他放缓了语气小心翼翼地问道:“你一个人可以吗?”勸
胡鸾飞点了点头:“方才听你们聊天,有些话我往心里去了,觉得吧。”
“娘娘恕罪!”二人异口同声。
胡鸾飞连忙道:“我没有要怪你们的意思,是想要感谢你们点醒了我。”
二人闻言,面面相觑。
胡鸾飞垂眸,掩盖眼里的悲伤,“我如今的愿望,就是要去实现他的愿望,不能再颓废下去了。江时,明儿召集所有弟兄回来,我有事要和大家商议。”
“是!”江时应道。
“那都回去吧。”勸
温婼雪站出来略微不放心,怕是回光返照,忙道:“江陵外出,我一人不好入睡,还是留下陪娘娘说说话吧。”
可是胡鸾飞却什么反应也没有,只是坐在床上轻轻的抚摸戚司辽的枕头,“你为了照顾我已经好久没正经歇会儿,婼雪,回去吧,我答应你,明天见。”
温婼雪转头和江时对视,似是在询问江时是否安心。
江时知她心中所想,也想给胡鸾飞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轻吐一口气,道:“走吧,我送你回家。”
江时真的成长不少,隐约已经成为男子汉了呢。
在路上,江时提着灯笼,与温婼雪齐步慢行。
“娘娘她…真的走得出来吗?”勸
江时思绪神游,过了半晌才应:“她需要适应。”
温婼雪一顿,轻垂眸,眼睫不自觉地微颤:“你太高看一个女人了,娘娘这会子,恐怕又在寻死觅活。”
“不会。”江时坚定地说:“娘娘和我们这里的女人不一样,一旦认定的事,即便天塌下来,她也要做好来。”
“你为什么敢笃定?”
“因为王爷信tຊ她。”
温婼雪微楞,忽想起过往总总,倏然弯眸笑笑:“确实如此呢。”
猛虎山内,熟识胡鸾飞的人,给她的评价很高,她也不负众望,重新燃起斗志。勸
夜深人静时刻,虫鸣蛙叫。
她磨墨提笔,勾勒出猛虎山的未来,将计划一一写下。
85寻找堤坝塌陷的真相,给百姓交代
胡鸾飞静静地坐在门槛望着不远处烟沉沉的田地,散养的群鸭在田埂边欢快地寻找食物,自由的鸟儿枝头上叽叽喳喳呼朋唤友,而她,则等待浓雾渐渐散去。蹴
猛虎山的清晨,清新、寂静却又很热闹。她感受着这一刻纤细的温暖,眼神渐渐凝聚,无限希望在她的心底荡漾。
她昨夜里失眠,策划好计划后,干脆顺便把早餐弄好。
江时等人来到时,闻见满院散发的食物香气,再看桌上,堪比满汉全席。
大家一下怔住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坐门口微笑的胡鸾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娘娘她……真的走出来了吗?
除了江时,其他人保持着怀疑的态度,话里话外不敢提及和王爷有关的问题。
胡鸾飞招呼大家先吃早餐,可谁也不落座,只规规矩矩地站着。蹴
“王爷不在,我的话,你们不听了是吧?”
几人各自对视一眼,除了江时早早坐下之外,他们仍被古代的条条框框束缚着。
第二个坐下的是温婼雪,第三个是江陵,后面其余几个弟兄也稀稀落落地围着桌子坐一圈。
这几个月以来,为了她和戚司辽的事,大家几乎瘦成了人干。有婆娘管着的江陵,头脸精致些,没婆娘的弟兄惨不忍睹。
许久,院内仅剩碗筷相撞的轻快,风卷残云,只留一片狼藉,而后渐渐比先前更加安静严肃。
温婼雪帮着收拾台面,胡鸾飞拿出凌晨赶出来的计划摊开,让几个弟兄拿主意。
计划简单,一批人留在村里帮着打理,一批人继续寻找戚司辽。蹴
最后还有个计划,那就是放他们自由。
经过慎重考虑,她做好最坏的打算,不会拘着任何人留身边做事,尊重他们,给他们选择的权利。
几人蹭的站起来,分两排齐齐跪下抱拳,“属下愿誓死追随娘娘,绝无离开之意。”
声如洪钟,震撼人心。
胡鸾飞倍感欣慰,一个个将人扶起来,“谢谢你们不嫌弃,我…”
江时打断她的话插嘴说道:“我们本来就是水里的浮萍,若不是王爷收留,哪有今天。您是王爷的妻子,我自当遵守本分,他不在,我便护着您。”
几人同声:“我等亦如此意。”蹴
一向伶牙俐齿的胡鸾飞被几人的真诚堵得无话可说,暖意心间流淌,给予了活下去的希望。
这一天,大家按照计划行事,胡鸾飞也把重心放在生意上,堤坝那边也不能疏忽大意,浑浑噩噩了三个多月,那边的烂摊子还未收拾。
此番,她要亲自去现场考察,江时陪同。
“娘娘!”几个弟兄叫住她。
胡鸾飞顿步,他们说:“路上小心。”
胡鸾飞与他们相视一笑,“放心,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江时备好马车,带了些食粮,胡鸾飞便在几人的目视下启程出发。蹴
这日天气极好,蓝澄澄的天只有白云点缀。
前往堤坝的路不算远,路上听闻江时皱眉嘀嘀咕咕,声儿小,听不大清楚。一问他,他倒是不说了,只抿嘴。
凑近了瞧,才知他的衣裳不知何时被刮了个口子,露出里衣。
他其实想说,碍于身份,又把话咽回肚子里。
“脱下吧,我给你补补。”胡鸾飞凭空化出针线盒,穿好针,拉长线。
马儿突然嘶鸣,马车动荡,胡鸾飞由于惯性,整个人往前冲,冲撞到江时的后背,手中的针却扎中了一个人的手臂,但未等他两人回过神,那被针扎的人便早早钻进草丛不见踪影。
“发生何事?”胡鸾飞警惕观察四周,已然走进灾害区,那些被洪水冲到的树木在阳光下还裹着层层淤泥。蹴
江时继续策马,速度比先前快许多,“附近原本有个村庄,只是洪水突发时,未来得及撤离,好多村民都被吞没了。幸存的村民也好不到哪里去,洪水过后,病魔又找上了他们,没有食粮,没有药物、衣物,打劫便成了他们唯一的出路。”
“方才那人就是…”
“是的,蓬头垢面穿得褴褛,我便没出手。”
“他们的田地都被毁了。”
江时愤愤,“好多商人因此抬高物价,逼得村民不得不走上绝路。”
胡鸾飞双眉紧皱,“地方父母官不管吗?”
“我倒不知,只是听说朝廷派发的物资,不足以供给难民。”蹴
“怎么可能?戚司礼再不喜欢咱王爷,也断断做不出有损明君形象的吧,即使猛虎山已经是王爷的地盘,那也是天子脚下的土地,他岂能不救助自己的子民?”
“娘娘,有的时候不是天子不爱民,而是民中长了蛀虫。”
话说到这份上,胡鸾飞再蠢也明白了什么。自古以来,诸侯、官吏在自己的封地里权力世袭,一般来说,赈灾会尽心尽力。但,某些地方官良心泯灭,会侵吞朝廷拨给的钱粮,损公而自肥。
猛虎山地势偏僻贫瘠,就算真贪了,天高皇帝远的,老百姓们有苦无处申,自然而然地走向极端。
马车拐向山坡,映入眼帘一片
苍凉。
年过七十的老妪,佝偻着身子,扛着锄头站在泥埂上,浑黄而无神的眼睛里饱含着忧郁。蹴
被冲毁的地里果树、蔬菜、稻谷已然消失不见,地也被厚厚的泥沙掩埋……
洪水留下的伤痕还没有修复,记忆如新,但在受损严重的村庄里,人们正在努力地恢复他们的生活。
“娘娘您看,过了这个村庄,我们准备到堤坝了。”
胡鸾飞下马车,看看天,看看堤坝的方向,和江时说道:“不急于一时,先找个地方住一晚上。”
方才的老妪恰好路过,听到胡鸾飞的话,不赞成她在此找地方过夜,停下脚步好心地提醒她,“姑娘,你们有马车,还是趁早离开这儿为好。”
“阿婆,此话怎讲?”
老妪叹声,深陷的眼窝蕴藏着宁静的悲哀,她颤巍巍地说:“现下哪儿都不好,饿的饿,病的病,你们身着打扮不似贫苦人家,贸然停留,恐怕会引起歹人的注意。”蹴
86 江时染病,端倪浮出水面
常听老人言,必然不吃亏。嶛
胡鸾飞是王妃,是猛虎山的主人,就算龙潭虎穴,她也得为民做主。
“阿婆,倘若您不介意,能否收留咱姐弟一晚。”胡鸾飞翘起嘴巴眨眨眼:“我们不会给您添麻烦的。”
阿婆惊讶:“你也瞧见我们村破落,要说介不介意、麻不麻烦,也该问你们才对。”
胡鸾飞笑道:“那就叨扰了。”
阿婆往回看那辆停在路边的马车,脸色严肃,“我家有个三岁多的曾孙子,皮得很,姑娘身上的贵重之物,烦请收好了。孩子小,没个轻重,磕着碰着我们赔不起的。”
“那是自然。”胡鸾飞和江时对视一眼,江时会意,接过阿婆肩上的锄头,再轻扶阿婆上了马车。
胡鸾飞和阿婆坐在里头,偶尔闲聊,听说她要前往堤坝找人,阿婆满是皱纹的脸,刷的一下变白:“不可以去。”嶛
“为何?”胡鸾飞心下燃起疑惑。
阿婆掀开窗帘观察外头,只觉无无异,方才开口劝和:“看你们实诚,我就透露些东西吧。”
原是三个月前,戚司辽监督时发觉一伙人异常,下令勘察。那伙人外地来,携带货品,说是来北裘做生意,不料地广天阔迷失了方向。戚司辽不疑有他,秉承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道理,只顺着北裘的方向指了指。
那伙人千恩万谢,离开前,赠与些香料表示感谢。戚司辽不大喜欢胭脂水粉和香料那些玩意儿,以举手之劳不受禄为由拒绝了去。
以为如此说,那伙人会将香料收回去,可在场的人谁也没想到过他们会直接把香料撒进堤坝中。
戚司辽当时就阻止他们的作为,带头的生意人笑说,“被拒绝的礼物失去价值,也只能丢弃,阁下莫要见怪。”
他们拜别戚司辽,顺着北裘的正确方向出发。只是才走一刻钟左右,堤坝就炸了,整个区域动荡不安。嶛
老妪说,那儿靠海,如果发生剧烈的震动,会引发海啸。
也难怪洪水期间会有海鱼出现,原来堤坝靠海,爆炸引起的震动引发了海啸。
所以,堤坝会爆炸,难道是有人使用炸弹?
不可能吧…
胡鸾飞当即否定了这个想法,在这个年代,炸弹这种东西,大概还没能造出来,要说火药,兴许会有。
即使有,谁会不顾百姓的死活去搞事?
胡鸾飞尽管不理解,却仍从腰间掏出纸和笔,将这些事记下来。嶛
阿婆居住的村庄不复当年辉煌,屋里全是阴tຊ干的淤泥,墙体裂开,根本不能住人。
阿婆推开那扇经过岁月和洪水洗礼而摇摇欲坠的破烂大门,一脚踩了个空,身子趔趄,顺势往前倾。
胡鸾飞和江时吓得个魂飞魄散,皆同步动作朝阿婆奔去,还好阿婆运气不错,艰难地稳住自己。
“太奶奶,拿刀来!”屋内传来奶声奶气的叫唤声,伴随着道道大鹅的惨叫,一抹小小的身影后退着出来,每退一步,屋内就扑棱扑棱的响。
阿婆放下锄头,嘴里喊着“哎哟、哎哟”,激动地跑过去拦住那娃娃:“狼崽子哟,你可要折腾死它咧。”
“它咬我,我就剁了它,拿刀来。”
“我的小祖宗,你歇会儿吧,太奶奶给你带了几只蚂蚱,瞧,还会蹬腿,好玩着呢。”嶛
“我不玩,这鹅好吃着呢,我要吃肉,吃肉!!”
祖孙俩闹得不可开交,娃娃拧着鹅脖子要吃肉,阿婆揪着鹅翅膀要留鹅,而门外两外人只有吃瓜的份。
破旧的矮墙伤痕累累,或许一阵风来,墙就塌了。
马车进入村庄开始,胡鸾飞和江时已成为别人眼中的香饽饽。
矮墙边,探出好几人,贼头贼脑的,一方打量院内情况,一方交头接耳。
江时握紧手中剑,和胡鸾飞打了声招呼,就出去守着马车。
嚷嚷到吃肉,胡鸾飞方才想起她和江时一天下来连饭都忘记吃,祖孙这儿贫苦,自是招待不周。嶛
“江时。”胡鸾飞望向马车的时候,江时正斜靠马车边缘,身子坐得那么低,像是要陷进车里似的,并没有听见她的喊声。
江时鲜少这般,胡鸾飞感到有些奇怪。走到他身旁才惊觉他的不适。
好看英俊的脸变得苍白,呼吸急促,汗水直流。抚摸他的额头很烫,手心却很凉。
江时生病了。
这时,阿婆端来两碗水,笑眯眯的朝她俩靠近。目光所及到江时,笑容凝结,微微愣住,“他这是…”
江时闻声睁眼,想要坐直身子,可忽然眼前一黑,重重地朝马车内摔去。
胡鸾飞浑身一颤,连忙爬上马车。嶛
阿婆在外焦急道:“你弟弟怕不是染上了时疫。”
时疫,就是我们所说的传染病。
胡鸾飞微微眯眼,来时好好的,怎的路过这儿就出事?
阿婆再道:“姑娘别慌,我去给请大夫。”
胡鸾飞有金手指,空间里的溪水可治愈任何疾病,还来不及叫住阿婆,她人已经跑远了。
三岁多的小娃娃在门后探出毛茸茸的脑袋打量着精致的马车,眼中尽是对肉的渴望。
“娘娘…离我远些…”江时挣扎着起身,有气无力的解下马车帘子,想要以此隔开二人。但是这病蹊跷诡异,仅在短短的一炷香内,他一个武力高强的人竟使不出一点儿劲。嶛
胡鸾飞跪坐他旁边,不顾他的意愿,扶起他,让他躺在自己的双腿上。
别看江时年纪小,懂的事不少,苍白的脸上,莫名浮现两片红晕,嘴里叫嚷着“男女授受不亲。”
“你喊我一声嫂子,我便永远是你的嫂子。”胡鸾飞从空间里舀了半碗水出来,抵在他唇边,“喝下去,病待会儿会好。”
江时眼眶一红,捧着碗咕咚咕咚喝水。
她说,她永远是他的嫂子。
可不是嘛,不是嫂子还能是谁?
半碗水下肚,一股清流蔓延四肢百骸,原本高热似火烧的感觉,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源源不断的清凉感。嶛
“还有吗?”小娃娃半吊马车边上,圆溜溜的黑眼睛透着干净清澈的纯真。
87 赤脚大夫的阴谋诡计
胡鸾飞怕娃娃不受冻,解下腰间的水壶,倒出一碗稀释过的空间溪水,“姨姨这儿多的是,宝宝敞开肚皮喝。”巉
“谢谢…”娃娃虽说已有三岁,却因长期营养不良,个头比同龄人矮小。
屋子破破烂烂,刚才也只见老人和娃娃,其他该有的长辈,一个都没看到。
胡鸾飞感到奇怪,试探性地问娃娃:“你爹娘呢?”
娃娃捧着碗准备回屋,听到胡鸾飞问他,转过脸来,平时他眼里有光的,这时候却黯淡下来,抿着嘴,一副委屈样,像枯萎的春天,没有了往日的活力,教人看了心疼。
他垂落碗,眼眶泛红:“奶奶说,爹和阿娘要去很远的地方生活。”
那仿佛要被抛弃的样子,深深刺痛胡鸾飞的心。下了马车走向他,蹲下,“告诉姨姨,现在你的爹娘都在哪里?”
娃娃吸了吸鼻子:“山洞里。”巉
诶?
“为何?”
娃娃带着哭腔说:“大夫说阿娘得了病,会传染给人。”
“那就治啊!”
“娘说我们家很穷。”
胡鸾飞忽有一种“何不食肉糜”的罪恶感。
愧疚之余,更是心疼孩子的懂事。巉
三岁,本该快乐的在父母身边成长。现下,却因疾病,而被迫一夜长大。
“你带姨姨去找阿爹阿娘,姨姨看看能不能治好他们。”
小娃娃并不愿意,摇摇头。
胡鸾飞讶异:“你不喜欢爹娘回来吗?”
小娃娃眼泪吧嗒吧嗒地流,“喜欢。”
“那…”
小娃娃抽抽噎噎地说:“娘的病没治好,村里的人不让他们回来。”巉
胡鸾飞惊奇,方圆几里,也就这一户人家,要说村民不同意,根本说不过去。
思量之际,小娃娃兴许是困了,又或许是想妈妈了,悄悄往前一步。脏兮兮的小手伸出来,想要抓住胡鸾飞的裙摆,但又似乎想到什么,收回来使劲地搓着手心手背,眼睛里尽是流之不竭的泪水。
而后,哭着跑回家中。
胡鸾飞看得一头雾水,再看躲家里的娃娃,他正趴在炕上,抱着一件看不清颜色的衣服,哭着喊“娘,我饿…”。
回应他的,只有夹杂黄沙尘灰簌簌的风。
不一会儿,小娃娃哭累了,渐渐睡了过去。他的奶奶,恰好带着人远远的赶过来。
“大娘子,我请大夫来了。”老妪走得急,花白的发间流了不少汗水,“记住,倘若大夫问你们有无银两,一定等他看完病开完方子拿到手再回答。”巉
胡鸾飞一时不解:“为何?”
老妪往后看一眼,见看大夫不紧不慢地随着年轻的童子缓缓走来,便细声解释:“他是我们当地医术最高的大夫,药到病除,只不过收费高。”
胡鸾飞摸着下巴,漫不经心地说:“既然药到病除,不该让时疫泛滥才对。”
老妪叹声:“这年头天灾人祸,谁不想给自己留退路。身上有银子,比什么都好。”
不等胡鸾飞回应,老妪步履蹒跚地往家中走。
孤寂,凄凉,是胡鸾飞唯一能用来形容她的词语。
“阿婆。”巉
老妪转身,眼中闪烁着泪光。
胡鸾飞说:“顺便让大夫去瞧瞧您儿子儿媳吧。”
老妪定在那里,眼中升腾出一股说不上来的情绪,是激动,亦或是茫然,也可说不敢置信。
她微颤着身子,颤巍巍地往前走了两步。
“您孙子想阿娘了。”
老妪再也抑制不住,憋着嘴,抹去脸颊上的泪水,“怕是大罗神仙在场,也救不来她了。”
胡鸾飞愕然:“此话怎讲?”巉
“我儿媳生娃那会儿落下病根子,如今染上时疫,村民们视她为猛虎蛇蝎,将她赶进猛虎山内…”老妪声声泣血:“我儿舍不得儿媳,跟着进山照顾。之前还回来一两趟远远地跟我说话,最近啊,不来了。怕已凶多吉少。”
难怪在这儿看不到其他家属,原来有这么一段故事。
胡鸾飞默了下,蹙眉凝思。
“是谁要看病啊。”大夫已然到了跟前。
突然在眼前放大的老脸,胡鸾飞吓得后退两步。
压下惊惶后,方才看清眼前人的模样。约摸六十左右,八字胡,高颧骨,精瘦精瘦的,看起来有种“小人”的既视感。
“病人在马车里躺着。”巉
他短促地“哦”了声,转头望向马车。江时正好起身,因刚喝了空间水的缘故,身体好了些,看起来只是稍微累了而已。
大夫上前,摸摸马车帘子,再摸摸甩着马尾的骏马,似乎很满意,不停地点头。
对于病人,他只字不提。
胡鸾飞深感奇怪。
正当她想不明白的时候,大夫忽然转过来,语重心长地说:“这马儿病得不轻,有虚寒内热之症。”
愣住的不只有胡鸾飞,还有江时。
江时指了指马,再指回自己,一脸的问号。巉
若不是旁边的小童撞了撞,这位大夫恐怕还沉浸在马车的奢华中无法自拔。
现下,知道给江时把脉了。
约摸两分钟,他让江时伸出右手。
再约摸两分钟,他紧蹙着眉。
看他严肃的样,胡鸾飞和江时忍不住凑近他,“怎样?得了什么病?”
那大夫收手,摇摇头。
本就悬着心的江时,此刻有些不安,声音不受控制地发颤:“不治之症?”巉
那大夫抬眸,捏着八字胡把玩:“倒不至此,遇上老夫,这病有得治。”
江时迅速松了一口气,“还好tຊ还好。”
“只不过…”大夫顿了顿,耍起了马虎眼。
江时刚吞进肚子的心蹭的一下又到了嗓子眼,“大夫,有话直说。”
“这费用嘛…”说着,朝马车里探头探脑。
江时方才有听到胡鸾飞和老妪的谈话,瞬间明白大夫话里的意思,“大夫,只要能把我的病治好,钱不是问题。”
大夫的眼里闪过一道亮光,嘴上说着谈钱市侩,又按捺不住心里的想法,偷偷往马车里瞧。巉
胡鸾飞根本不知道江时在搞什么鬼。倒也没出声打断,站原地看他俩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
聊着聊着,大夫以药材短缺为由,要求江时暂且在此地住下,第二天他再过来。
大致说多几句,大夫带着小童原路返回。
江时斜靠着马车,嘴里叼着不知打哪来的狗尾巴草,眼睑耷拉着,神色凝重又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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