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月蟾应彩霞小说第4章   

　　汤姆告诉他的助手尼克自己要出差一两天。
　　“是去看望逍遥子吗？”尼克好奇地问。“也许吧。”汤姆既不肯定也不否定。
　　“老师，什么时候带我去看看那位神秘的老前辈？”尼克早就知道逍遥子，他可以说是联合王国人类学界的无冕之王。“将来会有机会的。”汤姆说着就离开了研究所，回到自己家里。
　　每个条件好一点的机器人都有自己的家，那是完全属于他们自己的空间。他的家是郊区空旷地带的一栋别墅。汤姆算是中产阶层。
　　汤姆脱去工作服，从衣架上取下一件比较新款的太阳能衣服——一件时尚的风衣，穿在身上。然后打开腕机三D镜像看了看自己的全身，不错，感觉还挺精神的。只要不是特别消耗能量的活动，这件衣服提供的电能足够维持日常行动。其实身上携带的电池足以提供一周的能量，但为了以防万一，汤姆出门总是习惯性地披上太阳能衣服。再说，现在机器人穿衣服是一种时尚。
　　穿这件衣服让他想起另一件自己特别订制的款式稍老的太阳能衣服，装在一个漂亮的金属盒子里，他随手把那个盒子提上。这是专门为自己的老师准备的，今天正好带给他。
　　汤姆离开客厅，朝着屋外机库按了下腕机上的遥控器。机库门缓缓打开，一架磁力飞碟随即启动，慢慢开出彩棚机库，稳稳地停留在别墅门前。这是利用地球磁场作为能源的碟形飞行器，去地球任何地方都能有足够的动力来源。据历史记载，这个交通工具近两千年前就有了，是古代先哲们最伟大的发明之一，现在只是外形上有了一些改变，比以前更加漂亮、豪华。
　　汤姆钻进飞碟，坐上驾驶位。他特意选了手动驾驶模式，因为喜欢那种手握操纵杆的感觉，似乎自己和飞碟融为一体，就像自己在空中飞翔，而不是飞碟。
　　空气晴朗，视线良好。
　　汤姆绕道城市上空，他喜欢从空中俯瞰这座美丽的海滨城市。
　　旧金山市是地球联合王国的首都，世界最繁华的都市。市区高楼林立，富丽堂皇。阳光照耀着金属和玻璃构成的水晶一般的世界，并不显得刺眼，因为多数建筑表层都有吸收利用太阳能的镀膜，看上去让人感到柔和舒适。很多大小不一的飞碟在城市上空穿梭，各行其道有条不紊。这个城市看起来依旧繁华。汤姆爱这座城市。
　　旧金山虽然纬度不高，而且时值初夏，但大地上到处是冰川和冰盖，大冰河期已经延续了两千年。汤姆从历史文献上了解到，两千多年前地球上曾经充满绿色植物，和现在看到的景象完全不同。现在的地球表面看上去跟火星表面有些像，只是多了些冰盖和建筑物。
　　汤姆降低高度，放缓速度，绕城市一周。当他来到城市机器人坟场上空的时候，看到了另一番景象。
　　一段时间没来，汤姆发现坟场上又多了不少机器人尸体。有些机器人并不想死，却因为没有足够的金钱购买价格昂贵的关键零部件，无法使自身得到及时维护才不得不死去。死去之后，重要的零部件和材料会被其它机器人取走，剩余的残躯则被扔在坟场。
　　汤姆看到过一则新闻，本市的新生代机器人急剧减少。何止是本市，全球的情形都差不多。在机器人发展的高峰期，全世界曾经有几亿机器人，然而由于资源紧缺，机器人总量不断减少，如今已经不足八千万。这样下去，很快将面临劳动力短缺的困境，到时连维护机器人整体生存下去的能力都将严重不足，更何谈发展。
　　看到这一幕，汤姆的心情变得沉重起来。他再也无心观赏风景，目标向西，将动力开到最大。
　　几个小时后，飞碟已经跨越被冰层覆盖的太平洋，继续飞越一段陆地平原，最后来到亚洲东部的一处崇山峻岭上空，然后对着不远处山坳里的几间平tຊ房缓缓飞去，稳稳地停在房前的空地上。
　　这里地处秦岭北麓终南山，北面临近一座古城遗址。虽然城墙早已毁坏，但依旧保留了清晰的轮廓，一个长方形的残垣断壁古城遗址，坐落在荒凉的黄土高坡上。
　　逍遥子坚信这是一个古人类城市遗迹。他因为特别喜欢这里浓厚的古文化气息，也为方便自己做古城考古研究，特意选择在古城遗迹南边不远的终南山定居。
　　这里人迹罕至，只有少数喜欢清静的机器人在周围散居。
　　逍遥子并不在家里。汤姆拨通了他的腕机。“老师，您不在家吗？我来看您，正在您家门口。”
　　“汤姆，我在古城遗址做考察呢。你要是有兴趣，过来一起看看？”逍遥子此时正在古城东南的角楼遗址上，仔细考察每一块砖石。
　　“好啊，您给我发个定位，我这就过去。”逍遥子重新回到磁力飞碟上，往北行驶。“你来时可以飞高一点，从空中俯瞰，可以看到整个古城遗址的轮廓。”逍遥子提醒汤姆。
　　十分钟后，汤姆就到了古城遗址上空。按逍遥子的提示，汤姆从空中俯瞰，果然可以看见一个比较规则的长方形轮廓，只有几处断缺，不影响整体形状。
　　汤姆将飞碟降低，只见逍遥子向空中挥了挥手。
　　汤姆将飞碟停在离城墙不远处的空地上，那里已经停着一架比较老旧的磁力飞碟。那是逍遥子的座机。
　　汤姆快步来到逍遥子身边，对着老师恭恭敬敬鞠了一躬，问候道：“老师，好久不见，你还好吗？”
　　“暂时还死不了，不过可能不会很久了。汤姆，谢谢你又来看我。”
　　“逍遥子”这个名字，是他自己取的，这是他查阅研究了仅存的数据资料后，找出来的具有古老东方特色的名字。他的上一任即所谓的“父亲”也有东方情节，所以他传承下来的数据库中有很多东方元素。他的父亲制造了他并将记忆传输给他后，已经过去近两百年。逍遥子身上的很多零件已经多次更换，除了CPU和作为心脏的电机总成，已经和原来面目全非，但也还是跟汤姆等新生代的机器人不同，他的一些关键部件的框架，限制了很多新功能的开发，特别是CPU已经严重落后，要想完全跟上时代除非从新制造一个自己，那样的话就得从新注册，成为一个新机器人，可逍遥子不想，他留恋自己这副“身子”，特别是自己近两百年积累下来的基于老式算法的属于它自己特有的学识和经验，他不想改变，甚至不打算继续完整地传承下去，就到此为止吧。他的那些学识、阅历和记忆，现在的机器人基本上都不感兴趣，对新生代来说，他是老古董了。
　　汤姆是个例外，他对逍遥子的历史知识和文学造诣十分仰慕。在他眼里，老师简直就是个活化石，几个世纪以前的事都了如指掌，甚至连千年以前的故事也知道不少，他究竟知道多少别的机器人不知道的以前的秘密，恐怕连他自己也不清楚，在他来说已经是习惯性思维的东西，在其他机器人看来可能会是天方夜谭。
　　他那老旧的存储器早已装得满满当当，多出来的内容只好体外储存。汤姆给他带来过几个大容量存储器，还细心地给他们装在厚厚的抗干扰防辐射金属盒子里。由于太阳耀斑活动比较强烈，地球大气层又已十分稀薄，汤姆给逍遥子的屋子外墙都做了防辐射涂层，用以保护室内的各种电子设备。
　　“老师，您又有了新的发现了吗？”汤姆站在角楼遗址的一处平台上，向四周眺望。
　　虽然早就听逍遥子说起过，他发现古城遗址已经有很长时间了，但这是汤姆第一次来到古城遗址。
　　“汤姆，我越来越觉得这个古城遗址很不简单，它可能隐藏了远古人类十分久远的历史。在南边不远处，我还发现了一处古塔遗迹，初步考察发现它的历史比古城还要久远。我越来越喜欢这个地方了。我先带你看看古城墙吧。”
　　逍遥子指着两人所站的位置，对汤姆说：“你刚才在空中应该已经看到了，我们现在所站的位置，是古城墙的东南角，这里是角楼的位置，比城墙凸出一点。往西看就是南城，往北看就是东城。我们现在往西走，我带你看看古城的南门。”逍遥子一边说，一边开始沿着城墙遗址往西走。整个城墙遗址比地面高不了多少，有些地方甚至已经被地面的沙尘所覆盖。
　　“你知道吗，城墙是远古时期人类用来守护城内居民用的建筑，我已经查到了古代城墙的大致结构。刚才我们站的地方是城墙的四个角之一，都有一个角楼。你看现在这个地方又凸出一块，这儿叫敌台，可以更近的距离向敌人发起攻击，也可以对两边攻城的敌人从侧面进行攻击。”
　　然后逍遥子又指着城墙外的沟槽对汤姆说：“你看城外顺着城墙有一条凹陷的沟槽，那是护城河。以前是有水的，既可以阻止敌人进攻，又可以用来防火。水曾经是地球上最普遍的东西，现在只有大海的冰层底下才有了。”由于气候寒冷，加上空气稀薄，水分子极易蒸发，如今地表已经没有液态水。
　　两人一边看遗址，一边聊着古人类的话题。慢慢来到南大门附近。
　　“东南西北四面城墙的大约中间位置都开设有大门，是出入古城的主要通道。这个门并不是简单地从外面直通里面，而是设了三道城墙，上面都盖有楼阁，第一道叫阙楼，第二道叫剑楼，第三道叫正楼。层层设防让敌人难以攻入。”
　　逍遥子一边给汤姆介绍，一边在南门附近随意走动。逍遥子身上背着一个工具包，手里还拿着一把铲子，不时往地上刨两下，希望能发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我准备专门写一篇文章，论述古城的结构并推测其功能。古城毫无疑问是古代人类智慧的结晶，可惜估计也没有多少人会感兴趣。”逍遥子自己坚信这个古城遗址是古代人类建造的建筑，但由于没有直接的和人类关系的证据，一直也没有引起人们的重视。
　　此时汤姆脚底下不小心滑了一下，他无意中低头一看，发现自己的脚踩在一块平滑的石板上了，石板上本来被一层松软的黄土覆盖着，这一脚把黄土推开了不少，露出光滑的黑色石板。还隐隐露出一个阴刻方块字。
　　“老师，你快来看看，这是什么？”汤姆对前面的逍遥子说。
　　逍遥子转回身来，一看就高兴了，对汤姆说：“你真是个幸运的人啊，我来这里多少次了，没发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你第一次来就有意外的收获。”逍遥子赶紧从工具包里拿出一个刷子，开始在石板上清理泥土。刷子刷不动的地方就让汤姆用铲子轻轻地刮。很快发现石板已经碎成了几大块，还有一些小块，比较零散。
　　两个人配合默契，不到一小时就把整个石板刨出来了，找到三大块和一堆小碎块。底下还有一个基座，也断了，上面应该没有文字，就暂时不管它了。
　　逍遥子和汤姆一起把三大块拼接起来，大致上形成了一个长方形的整体，大约长一米五宽一米，上面有几行文字，有几个字略有缺失。
　　“老师，能认出是什么字吗？”汤姆很想知道上面写的是什么。
　　此时逍遥子已经认出了大部分汉字，心里十分激动。但有几个字没有把握，他向来做事严谨，在没有充分的把握完全理解内容之前，不想发表最后结论。所以他压抑着自己激动的心情，对汤姆说：“有些字我还需要回去查阅资料。我们先把东西都带回去再说吧。包括小碎块，特别是有文字的碎块。你先把飞碟去开到这边来吧。”
　　等汤姆走过去把磁力飞碟开过来的时候，逍遥子已经把石块都整理好了，有些没有文字的碎块就不要了。
　　看见汤姆从飞碟上走下来，逍遥子对他说：“我突然想起一个思考了很久的问题，这么厚实的城墙为什么会倒塌？我有点怀疑是传说中的核战摧毁了这些坚固的建筑。你从城墙随便挑几块砖石，连同我这里挑的几块碎石板，带回去做个监测，看看有没有核辐射的痕迹。”
　　“好的，老师。”汤姆走向城墙，捡起几块砖石，连同逍遥子准备的碎石板一起放回自己的飞碟。又帮逍遥子一起把大石板依次抬上飞碟，然后逍遥子走回自己的飞碟，两架飞碟一前一后回到逍遥子的住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