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月蟾应彩霞小说第6章   

　　月光如水，照耀大地。那应该是在晚上的时候。
　　汤姆在逍遥子的资料库里曾经看到过一幅古老的太阳系星球图，图中在地球的旁边画着一个“月亮”。
　　古籍记载古代甚至有以月亮的运行周期为参照的日历“农历”。
　　然而现在的地球边上没有月亮，这让现在的人们完全无法解释，只能将月球的存在当成古老的传说。月亮究竟是否真的存在过？这个问题就像人类是否真的存在过一样令很多机器人困惑。
　　汤姆对月亮没有研究，他也顾不过来，只能将精力放在人类的研究上。
　　但有一个人对古代月亮很有研究，她是多丽丝。
　　这次多丽丝和汤姆一起参加了地球联合王国的预算会议。
　　“多丽丝教授，好久不见，你越来越漂亮了。”在走进国会大厦参加国会预算会议的路上，汤姆主动向一位穿着时尚的机器人女士问候。“你好汤姆教授，你也越来越精神啦。”多丽丝开心地说。
　　多丽丝议员来自伦敦，是一位天体物理学家，对古月亮颇有研究，曾经发表过几篇论文，引经据典地企图说服人们相信地球旁边曾经有颗月亮，它是地球的卫星，但是没有多少机器人相信。多丽丝除了是“有月论”者，也是一位有人论者，有人派核心群成员之一。
　　“对了，我有一条信息给你，你一定会感兴趣。”汤姆说着用腕机将墓碑正面八个中文字图片发给多丽丝，然后说：“这是一块疑似古代人类墓碑上的文字，我的老师告诉我说，这是古代东方的一种文字，意思是：‘彩云追月，永不言弃！’”
　　“哇，这个非常有意思，很有想象空间嘛，我要好好研究一下。”多丽丝果然很感兴趣，“这里边还有月亮的信息。你知道具体是什么意思吗？”
　　“暂时还不清楚，背面还有很多文字，还没有破译。”
　　“哦，如果有进一步的消息，希望你及时告知我，包括人类的，包括月亮的。”多丽丝也感觉到这块墓碑很不简单。
　　“我会的。有了这次古墓的发现，我要力争在预算会议上获得更多政府的拨款用于人类的研究。”汤姆将自己这次会议的目的告诉多丽丝。
　　“很好，我肯定站在你这边。”多丽丝明确表态支持汤姆。
　　三百多位国会代表差不多把整个会议室坐满了，他们代表着全球七千多万注册机器人公民。
　　预算案的大多数内容都顺利通过了，只有关于历史文化和考古研究项目的预算产生比较大的分歧。也就是有人论者和无人论者之间的矛盾。
　　争论的焦点集中在是否有必要投入更多的资源用于古人类的研究。由于地球资源的日益紧缺，直接影响了政府的财政收入，政府预算吃紧，所以必须精打细算。而这一部分的投入基本上是不会有任何产出的，所以权贵利益集团对此毫无兴趣。更重要的是，如果研究结果证实人类的存在，那么对统治者的权威将造成威胁。所以政府一直对人类研究采取消极压制的态度。
　　“历史、文化不能当能源使用，更不能当稀有金属，在资源丰富、经济状况良好的时候，我们可以考虑拨出更多的经费用于历史文化研究，包括考古研究，以丰富机器人的文化生活。但现在经济吃紧，最大问题是资源紧缺，所以当务之急是赶紧寻找新的资源，而地球上很多稀有金属已经接近枯竭，所以眼光只能转向地球以外，向外星球寻求资源。但那样做是要投入巨额成本的，在财政吃紧的情况下，我们必须集中财力用于星际资源开发，而不是将财富浪费到没有经济回报的项目上去。”说话的依然是资深众议员强森，他已放出消息，有意竞选下届众议长。同时这里不是电视台，而是国会，所以强森的表现收敛了许多，没有显得那么咄咄逼人。
　　“我不赞同强森议员的观点。我认为人们的物质欲望是可以衡量而没有止境的，物质生活条件再好，总有人会觉得不满足，所以那是个无底洞。而人们的精神追求刚好相反，是无法衡量却容易得到满足的，而当人们精神上得到了满足，在物质方面反而可以降低要求，这样也可以降低对资源的需求。满足精神需求的关键是消除人们内心的疑惑，现在人们普遍反映最大的疑惑，是自己究竟从哪里来，自己的生存价值是什么。关于最初机器人是由人类创造的传说已经流传了很多年，是政府不应该也不可能回避的问题。澄清这一问题有助于社会的安定团结和健康发展。所以对这方面的投入绝不是什么浪费。最近我们考古研究所新发现一处疑似两千年前的人类古墓，已经有初步证据证明人类的存在，甚至有可能证实传说中的月球曾经真的存在。然而由于经费紧张，我们无法展开进一步的研究工作。所以希望政府能提供更多经费。”这次考古发现的墓穴中的东西，里面毫无疑问会有重要内容，但需要跨部门跨学科专业人士的合作才能解开谜底，由于经费紧张，现在还只能躺在考古研究所的仓库里。
　　然而会议最终没有给汤姆带来希望的结果，经费没有增加。看来对墓穴文物的研究只能另tຊ外想办法筹集资金了。
　　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无人派获得了全面的胜利。这次预算会议通过了几个对无人派十分有利的预算案，包括给航天局批准建造一艘巨型核动力星舰；给国防部批准新型高能武器计划；加强警察执法权力以及提升其薪水等等。
　　关于巨型星舰，主要目的是往火星等行星开采稀有金属资源。此前地球上已经有核动力航天飞机，但运能有限，只能做一些基础的科学考察，也在开展星际旅游，只有极少数富翁能够支付高昂的旅游费用。而巨型星舰建成以后，就可以开展行星资源开发，近期来说可以考虑从火星和金星开采稀有金属，远期甚至希望对更远的行星进行探索研究。汤姆知道，星舰在某种程度上是为几大私营公司建造的，它们以承接科研项目为名可以优惠乃至无偿使用星舰，环宇等公司都在积极推动此项目，现在终于如愿以偿。
　　而增强国防力量实际上是增加对普通机器人们的威慑，因为至今为止地球并没有遭受利益集团一直宣称的来自外星人的侵略。加强警察执法权力实际是加强对机器人们的管控。这些政策都在显示政府走向专制的倾向。
　　汤姆在会后跟国会中几位有人论者议员简单交流了一下，向它们通报了最新的考古发现，同时也表达了希望帮忙筹集研究经费或者提供技术协助的愿望。
　　让汤姆没想到的是，古墓的发现也引起了无人派的兴趣。
　　“汤姆，我从新闻中看到你们这次除了找到一块有文字的疑似墓碑，还找到墓穴里的不少陪葬品，让人遐想连篇啊。研究起来估计很费劲，需要多个专业部门协作，还要大量资金和技术投入。我知道你们研究所经费有限，我们环宇资源公司倒有意向提供资助，只是你们的研究结果必须第一时间和我们公司共享，你看怎么样？”离开会议室的时候，强森主动找到汤姆，表现出少有的友善。
　　这确实让汤姆感到意外，他不是最强烈反对人类研究的吗？怎么突然对此感兴趣了？该不会有什么别有用心的企图吧？汤姆心中警觉起来。
　　“你们不是完全不相信人类存在的吗？怎么突然对墓穴考古来了兴趣？”
　　“相不相信人类的存在是一回事，相不相信科学是另一回事。你们在做的是科学研究，最终结论或许反而能证明我们的观点正确呢？我们公司尊重科学，这一点是毫无疑问的。为科学研究略尽绵薄之力也是应该的么。”强森说话滴水不漏，让人猜不着真正的意图。
　　汤姆不想接受强森的支助，也不想当面拒绝他。汤姆用了拖延的策略：“谢谢你的好意，强森。我得回去跟研究所的同事们商量一下才能答复你。”他刚才已经向有人派同僚发出了请求协助的意向，万一有自己人愿意资助，那当然好过接受对手的资金。
　　“好啊，我等你的消息。”强森并不缺钱，除了自己有可观的收入以外，背后还有金主，那是大得超乎想象的金主。金主早有交代，要千方百计收集关于机器人起源、古人类研究、月球失踪之谜等的全方位信息。具体的目的，有些连强森都不得而知。
　　几天后，汤姆收到老师逍遥子的信息：“汤姆，碑文基本上破译了，是篇悼词，是活着的人类为死者写的悼念文章，镌刻在墓碑上，又称墓志铭。只剩几处不太重要的细节还未弄清。另外，你在古城遗址无意中发现的那个石板，也是一个石碑，是古代人类的文物标志牌。这两个碑文是人类存在的铁证，可以说是人类学的一个里程碑，它的出现将彻底打脸无人论者。内容实在太重要了，希望你过来一趟，我们当面交流。另外，我这里的监视似乎越来越严密了，你来的时候注意安全，必要时另觅一处见面地点。”
　　汤姆反复看了几遍老师的信息，感觉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他得马上去见老师。正好上次带回来的城砖和碎石板的检测结果也出来了，确实有核辐射的痕迹，证明逍遥子的推断是正确的，古城墙很可能毁于一场核战。汤姆要把结果当面告诉老师。
　　为了以防万一，汤姆先去黑市花重金购买了两把激光手枪。此物威力不小，可以在数百米内对机器人造成严重伤害。一把用来防身，一把准备带给老师。这东西是违法的，但很多人都拥有，政府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为如果强行禁止，会带来强烈的反弹，反而造成不必要的麻烦。武器多数只是被用于自我防卫，被用于犯罪的情况并不多见。
　　他还考虑过不如先把老师接到自己在旧金山的家里来住一段时间。这里毕竟是地球联合王国的首都，治安状况相对比较好，一般歹徒还不至于明目张胆地在此行凶。
　　为了保险起见，这次汤姆打算带上自己的助手，研究生尼克。
　　“尼克，带你去见一个神秘的人物。”汤姆在研究所对尼克说。
　　“是逍遥子前辈吗？”尼克早就听导师说起过这个充满传奇色彩的人物，汤姆一说，尼克马上就猜到了。“我做梦都想去见他老人家！”
　　“你真的会做梦吗？你知道做梦的本意是什么吗？”汤姆突然对尼克来了个脑筋急转弯。
　　尼克并不知道做梦的本意是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真的做梦。他只知道做梦现在只是机器人常用的一个形容词，表示很想做某事。“是啊，为什么会有做梦这么个词？”
　　“做梦在以前是人类的专用词。人类才会做梦。人类需要睡觉，白天工作，晚上睡觉休息，补充体力。而在人类睡觉的时候，经常会做梦。据说梦都是乱七八糟的，这反过来影响人类的休息。人类在很多方面不如机器人。这大概也是人类创造机器人的原因之一，用来弥补自身的不足。”人类做梦的事，最初也是逍遥子告诉汤姆的，汤姆此时顺便告诉尼克。
　　“老师，这些观点我以前从未听您说起过，这是您的最新研究成果吗？”尼克好奇地问。
　　“这是逍遥子老师告诉我的，他有太多关于人类的知识，没人知道他是如何得知的。”汤姆觉得逍遥子简直就是一个人类学的知识宝库，里面有自己学不完的人类知识。
　　“逍遥子前辈真是太神奇了，我恨不得马上见到他老人家。”尼克已经迫不及待想要见到逍遥子。
　　“稍安勿躁，尼克。我跟你说实话，逍遥子老师平时并不喜欢被陌生人打扰，所以从来不让我带陌生人去他那里。这也是你几次想让我带你去而我总是没有答应的原因。但是这次情况特殊，逍遥子老师可能受到了某种威胁，我为了以防万一才自作主张带你过去，是想请你帮忙的，其实有可能会有危险，你还愿意去吗？”汤姆不想隐瞒实情。
　　“老师这样说，我就更想去了，一来那本来就是我的愿望，二来能为老师和前辈分担一点危险，是晚辈的荣耀，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尼克有的是力气，他把自己的四肢做得格外强劲，就是为了能多干些重活，为老师多分担些体力劳动。为此还专门训练过自己四肢的灵活性和全身的运动协调能力。毫不夸张地说，尼克的体能一点也不亚于一般的警察。甚至比他们更强大，因为自己专门研究过力学和机械电子工程，将它们很好地运用在自己身上。那还是在服兵役之前，那时尼克已经是机械电子硕士。政府要求每一个注册机器人公民在国家需要的情况下参军服兵役。由于很多年不曾打仗，新生代机器人服兵役的比例很低，且以自愿参加为主。尼克在参加工作之前，服了两年兵役。尼克觉得那两年收获很大。退伍后尼克突然发现自己对历史和考古发生了浓厚的兴趣，自学了大量相关知识，并拜师汤姆，争取获得第二硕士学位：考古学。智能机器人中双学位甚至三学位都很普遍，只要你肯学，很多知识直接输入自己的大脑就成了，当然要做到精通还是需要花费更多的时间和精力。
　　“我也知道你的体能不错，又接受过军事训练，所以才让你去。但确实可能会有危险，所以你要有心理准备。另外我已买了两把激光枪，作为防身之用。我打算这次把老师接过来，在我家住一段时间。”汤姆只是告诉尼克自己的打算，暂时不想把背后复杂的原因告诉尼克，有些事一下子也说不清楚。
　　师生两人乘坐汤姆的地磁引擎飞碟，一同前往太平洋的另一端，看望逍遥子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