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多鱼的荒诞人生第1章   

高考前两个月，王多鱼恋爱了。

暗恋了校花刘妍妍快三年，愣是没敢表白。因为他个子没长开，高三之前不到一米五。

王多鱼家住城中村，父母都在D市一家准五星级酒店打工，有个上初中的妹妹，家里日子还算过得去。

他妈担心儿子不长个以后娶不到媳妇，在假期带他回了趟老家盘龙村，找夏瞎子给算一卦。

刚一开口，夏瞎子就听出了王多鱼的声音。

“是你啊，90年春节那天，供销社门口，几个小孩儿在卖鞭炮的毛驴车旁边玩拉炮，你叫得最欢，没错吧？”

王多鱼惊出一身冷汗，都十年了，早过了变声期，这老瞎子也能听出来？

真他妈邪乎，王多鱼震惊之余，心里直犯嘀咕：他那会儿是真瞎吗？

王多鱼清晰地记得，那天供销社很热闹，里外都是人，他和王大伟、陈文、陈武，咋咋呼呼到处扔拉炮玩儿。

后来毛驴车上的麻雷子突然就炸了，毛驴炸没了，地下一个大坑，死了五人，伤了二十多号。

残肢断臂、布片纸屑到处都是，五颜六色。肠子和内脏挂在电线杆上，很多人眼睛被碎玻璃渣子崩瞎了。

浓烈的血腥味、硫磺味、焦臭味弥漫。惊叫声、哀嚎声不绝于耳。。。

他们几个当时正在比赛谁的拉炮扔得最远，所以离毛驴车有点距离，谁都没伤到。

但到底是他们中有人把拉炮扔到了毛驴车上，还是别的孩子恶作剧，或是其它原因，早成了世纪悬案，当年只说是意外，赶毛驴车的老汉是外村的，人当场就死了，也就不了了之了。

这之后，不少人家为了孩子考虑，都搬出了盘龙村，包括王多鱼家

问过了生辰八字，仔细摸了王多鱼的手和脸，沉吟半晌，夏瞎子对王多鱼母亲说：”放心弟妹，这小子很快就要长个了，呷，以后还能有大出息，但石榴木命，挺坎坷。“

接下来，夏瞎子翻着一双白眼摸索着给王多鱼从头到脚扎了十几针银针，最渗人的是左腿那根针，拔出来淌了一酒盅黑血，又配了副巨难喝的汤药，喝完胃里翻江倒海，烧得冒烟，夏瞎子就把一茶缸高度散白酒点着火，兜一把酒往王多鱼前胸后背招呼，搓得全身滚烫，再慢慢凉下来。

折腾了小半天，然后给抓了汤药，才放母子离开。

从夏瞎子家回到城里的当晚，王多鱼就开始发高烧，接着生了一场大病。

病好后，王多鱼竟然胃口大开，饭量大得惊人。

于是他爸王德发，托关系在城中村附近的宏发夜市入口处，开了D市第一家刀削面馆，也卖烧烤。

说白了，小馆子里一小半吃的，都填进王多鱼肚里了。

神奇的是，不到半年，王多鱼长到了一米七五。

王多鱼心说夏瞎子这次总算蒙对了，自己是茄子包长成帅小伙，脱胎换骨。

班上那伙长期坐后排的男生，喝酒打台球的时候，也会招呼一声：“王多鱼，走，放松下去。”

只是刘妍妍，对自己依旧不理不睬。

有天晚上，男生宿舍熄灯后，几人把藏在䁔水瓶里的啤酒倒进牙缸，就着花生米、铜钱桥、火腿肠下酒，黑暗中烟头一明一灭。

丛楠：“王多鱼，那个刘妍妍，你都约出来吃个饭表白啊！这马上可都毕业了，没机会了啊！”

费童：“笨，不能直接约，你先写情书，追女生你得先铺垫。”

大鸟：“你们尽瞎出主意，这都马上高考了，再说，刘妍妍太装了，我倒喜欢她同桌，瓶子，性格好，爱笑，等高考完我去跟她表白。”

王多鱼：“得了吧大鸟，瓶子头发挺短还整天嘻嘻哈哈，跟个假小子似的。。。”

大鸟立马就急了：“哥们喜欢她三年了，瓶子头发长的时候，比刘妍妍还温柔，你个小茄子包没审美。。。”

王多鱼咣当一声使劲儿踢了一脚床铺，骂道：“哎呀我草，说谁茄子包？说谁没审美呢。。。”

大鸟这才意识到，现在的王多鱼，早就不是当初那个唯唯诺诺，大声说话都脸红的茄子包了。

大鸟全名叫郝大鹏，他喜欢的瓶子全名叫陈晓萍，是校花刘妍妍的同桌，因为性格爽朗，在班级人缘特别好，昵称瓶子。

但王多鱼没约刘妍妍，反而走了迂回路线，先约瓶子出来吃饭，想通过她全面了解刘妍妍。

知彼知己，百战不殆，无论打仗，还是泡妞，道理都是一样的，这也是费童教王多鱼的，甚至泡妞比打仗还要难。

饭桌上一瓶酒下肚，开始请教瓶子如何追刘妍妍，瓶子也不吝赐教，耐心地传授女孩子的心理学，行为学，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把刘妍妍和宿舍不少女生那点事，抖搂个精光。

听得王多鱼目瞪口呆，原来女孩们的心事真难猜，在宿舍里聊的话题真放得开。

做为回赠，他也就讲了很多男生的秘密，甚至把跟丛楠费童半夜偷跑出去看毛片，自己高一想着刘妍妍打灰机的隐私统统告诉了瓶子。

一来二去的，王多鱼跟瓶子成了无话不谈的知己。

经过一个礼拜的频繁接触，基本掌握了刘妍妍的喜好甚至癖好。

瓶子天天给刘妍妍递小话，说“优秀”的王多鱼，对她多么有“意思”，还特意学了吉它，给她写了首情歌。。。如此这般地进行费童口中所谓的“铺垫”。

铺垫的火候差不多的时候，王多鱼写了封情书，经费童润色，由瓶子转交给刘妍妍。

刘妍妍皱眉只看了一眼，就委婉地回绝了王多鱼的深情表白，小纸条只有淡淡几行字：

承蒙喜欢，全力备考，无暇其它，倒是觉得你和瓶子挺合适，祝爱情幸福，前途无量。

真正原因，刘妍妍的原话：他是不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了，忘了当初自己啥样？

王多鱼谋划小三年的这场轰轰烈烈的爱情，以惨败收场。

王多鱼伤心难过了一下午，晚上跟瓶子出去喝了一场大酒，第二天瓶子陪他打了桌球，又看了场叫《真实的谎言》的好莱坞大片，嘻嘻哈哈间，失恋这个结就解开了。

这之后，瓶子周末总会陪王多鱼喝酒，打桌球，看录像，当然，高三学习是非常紧张的，学校更是坚决不允许学生谈恋爱，班主任韩梅梅管得严着呢，抓到了会被开除，一切都是地下秘密进行，倒也紧张刺激。

我们的王多鱼和瓶子同学，也变得无比勤奋，他们第一个去教室读书，一起吃早餐，上课经常传纸条，最后一个从教室出来，在月光下的操场上有聊不完的天，宿舍熄灯前才依依不舍地告别。

渐渐地，王多鱼从暗恋刘妍妍的虚幻中，回到每天生活都有个瓶子的现实里。

楠哥说得对，治愈失恋的良药不是时间，而是下一段对的感情。

于是，高考前两个月，王多鱼恋爱了。

从那之后，大鸟再没跟王多鱼说过一句话。

不过王多鱼不在乎，这都是命，阴差阳错的，他有什么办法?

瓶子清楚，她和王多鱼，大学不可能在一起，她担心王多鱼越来越优秀，自己配不上他，思来想去，觉得只有在这高三最后两个月里，好好陪着他，留下美好的回忆就够了。

表面上嘻嘻哈哈大大咧咧的瓶子悄悄在变化，变得温柔，也变得患得患失。

他们开始偷偷地去城中村东边的铁道口附近幽会。

看完录像，或是吃完饭，多半会牵着手沿着铁轨漫步，庄稼地、小树林、溪水、村庄，一切春意盎然，这是北方最舒服的季节。

王多鱼总会意气风发地安慰瓶子：“傻丫头，这辈子，我王多鱼就爱你一个人。无论在哪上大学，毕业了我一定要赚大钱，等我娶你。”

好像长个之后，这些哄女孩的技能跟着突飞猛进，瓶子很开心，紧紧握着心上人的手，怕他跑了似的。

“刘妍妍真没眼光，哥哥，其实我从高一就注意你了，咱班男生就你学习最好，作文也写得好，真的，你特别有才华，幸亏她不喜欢你，嘻嘻。”

玩笑话，也是真心话。

王多鱼哈哈大笑，他自己也觉得挺庆幸的。要不是刘妍妍，他差点错过一生所爱。

瓶子调皮地说：“你说你当初怎么那么矮啊，要不然我早就下手了，嘻嘻。。。”

不等她说完，王多鱼的嘴就突袭而来，两个人用力拥抱，深情舌吻。

初恋的吻是甜的，带着淡淡的口香糖味道，富有青春的激情，略带羞涩的探索，迷乱而痴醉。

少男少女的情愫占据全部身心，这是他们彼此的初恋，如此甜蜜，平淡，又抓狂得让人窒息。

谁都知道高考就要来了，她们踩在窄窄的那根木板上，小心翼翼，患得患失。

高考越来越近了，一切都充满盼头。

五一放了四天假，王多鱼没回家，宿舍和教室两点一线，萍子倒是在家呆了整整四天，把王多鱼给想念坏了，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何况是四天不见心上人，简直就是度日如年了。

用费童的诗来形容这种感觉，就是：你我之间的距离，横亘了上下五千年。

五四青年节那天下午，王多鱼正在宿舍里洗衣服，瓶子来找他了。

在宿舍门口，瓶子红着眼睛，显然是哭过，四天没见，人瘦了一大圈，王多鱼还没来得及问，

瓶子先开口了，第一句话，就像是拿着一把锋利的匕首，狠狠插进王多鱼的心脏里。

“王多鱼，咱俩。。。分手吧！”

阳光下，王多鱼只觉得浑身从头到脚都冷得要命。

“为什么？好好的为什么要分手？发生什么事了？”

瓶子没有给他答案，她说的性格不合适，这也算答案吗？

“不要找我，不要让我知道你哭，好好复习，记住，不要来找我了。”

瓶子扔下最后一句话，头也不回地走了。

王多鱼在宿舍哭了整整一天一夜，眼泪流干了，他对着空气说：对不起瓶子，你不让我哭，不是我要哭，是眼泪自己非要流出来。

他不吃不喝，满脑子都是一句话：为什么？

眼前是铺了满满一床的小纸条、笔记本，那些说过的情话、喝过的酒、压过的马路、彼此的温存、起早贪黑的陪伴和苦读，难道不是爱吗？说没有就没有了？

那个无话不谈的女孩，再也不叫哥哥“了，而是叫他”王多鱼“，陌生得可怕。

撕心裂肺的痛啊。

5号开学那天，楠哥和费童拉着王多鱼出去喝酒，他喝得酩酊大醉，人一下子憔悴萎靡。

他们拿着酒瓶子，走在城市傍晚的大街上。

楠哥一遍遍地唱着《浪人情歌》、《冷雨夜》。。。

王多鱼在路边哇哇大吐，费童一个劲儿地对路边小树拳打脚踢。

“这瓶子也太伤人了，玩弄感情，真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呸，爱情，爱情是个屁，王多鱼，你是不是没有先铺垫，真接沉沦了？”

这个春天，一点都不温暖，王多鱼刚尝到恋爱的美好，失恋的折磨就迎头痛击。

糖还没嚼出甜味，就被一嘴巴烀出去了。

王多鱼觉得，他的十八岁，从这一天开始，没了奔头，黯淡无光。

楠哥和费童把王多鱼抬回宿舍，他醉得跟死狗一样。

嘴里呢喃着：瓶子，瓶子，不要离开我。。。

在无尽的深渊里下坠，噩梦中，王多鱼被那个供销社的惨烈景象折磨得痛苦不堪。直到一盆凉水将他从地狱浇醒。

楠哥正在啪啪地抽打他的脸，眼睛布满血丝，像一只野兽对着他咆哮。

“王多鱼，快他妈醒醒，你爸出车祸了！”

小说《王多鱼的荒诞人生》试读结束，继续阅读请看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