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介
其实也不算什么协议,就当是个收据吧。双方签字防止日后扯皮。“今天下午发生什么了?”耿耕忽然换了问题。杨英明的脸色变了。他沉默了许久,还是把韩秀不接受人力资源部没有通过她的试用期,威胁要公开真相的事情交代了。“你有什么解决办法?”耿耕追问道。“我想劝她先收下钱,休息一段时间,或者我帮她联系其他的单位。其实就算没这个事,院里也不会留下她的。杨英明无奈地说道,“我们正牌的设计师都裁了一大半了。“她同意你
2024-02-14 21:05:01 xiaohua
其实也不算什么协议,就当是个收据吧。双方签字防止日后扯皮。“今天下午发生什么了?”耿耕忽然换了问题。杨英明的脸色变了。他沉默了许久,还是把韩秀不接受人力资源部没有通过她的试用期,威胁要公开真相的事情交代了。“你有什么解决办法?”耿耕追问道。“我想劝她先收下钱,休息一段时间,或者我帮她联系其他的单位。其实就算没这个事,院里也不会留下她的。杨英明无奈地说道,“我们正牌的设计师都裁了一大半了。“她同意你
耿耕对比着韩秀和杨英明的聊天记录,相比昨天下午两人频繁地通话,前一天只有中午的时候,杨英明给韩秀发了一条信息。
杨英明:你先回去,晚上谈。
如果韩秀和彭韬谈话里的“他”就是杨英明,那么前天晚上杨英明和韩秀有过一次很正式的谈话,而且看起来杨英明接受了某种条件。
但是当天下午又发生了变故,导致杨英明和韩秀开始密集通话,光从通话的间隔都能感觉到两人情绪非常激动。
然后,当天晚上韩秀被杀了。
派出所传来的执法记录视频里,杨英明在接受民警讯问时六神无主,反复说自己进了房间,就看到韩秀躺在地上。
耿耕在笔记本上写下他能想到的疑点:
1. 男友被绿为何如此淡定?
2. 案发当天的下午?
3. 交易。
他认为杨英明至少能回答后两个问题。
没想到,杨英明一见到他们就迫不及待地解释起来:“我和小韩根本不是那种关系。我从来没有对我妻子以外的任何女人产生过男女之情,更没有做出任何出轨行为。”
“你们不信?好,那我用我的人格,不,用我女儿文竹的生命起誓!如果我有一个字瞎说,就叫我女儿杨文竹,永远回不来,死后坠入十八层地狱!”
用杨文竹赌咒发誓,耿耕和李为还没坐稳就被杨英明打了个措手不及。
耿耕决定相信杨英明。反正上当也就是几个小时的事儿,天一亮彭韬就坐城际高铁过来了。
他还知道这是一种“自我感动”式的武断——这个词还是几个月前参加心理辅导课听来的。和大多数中年男人一样,他的第一反应是嗤之以鼻,但过了一段时间发现好像还真是那么回事,于是就假装不在意地接受了。
另一方面,他是个光杆父亲,没什么机会体验自我感动。所以他在选择相信杨英明的那一刻,也参与了这场“父爱上秤称”的博彩。
“既然你和她没有男女关系,为什么要在单位那样说?”李为问道。
“因为我带着她接私活。”
“什么意思?”
杨英明拍了下脑袋:“抱歉。我解释一下,我们这行接私活是禁忌。其实以前我也不干的。只是这两年效益不太好,所以就只能自己去找找关系,看能不能接一点活儿,补贴一下收入。”
耿耕点了点头,接着问道:“接私活被单位发现了会有什么后果吗?”
“原则上是要解聘的。”杨英明停顿了片刻,“现在行业不太好,很可能就解聘了。”
“所以你为了不被解聘,才声称和韩秀是男女关系。”耿耕继续说道。
“对。”
“韩秀能接受吗?”
“我答应给她补偿了。”
彭韬:他怎么说?
韩秀:答应了。
耿耕眼前闪过韩秀和彭韬的聊天记录。
“多少钱?”
“五十万。”杨英明立刻回答道。
“你们约定什么时候交易?”
“今晚。”杨英明想起什么似的说道,“银行卡就在我包里。”
“还有一份保密协议。”耿耕提醒道。
“对,还有保密协议。其实也不算什么协议,就当是个收据吧。双方签字防止日后扯皮。”
“今天下午发生什么了?”耿耕忽然换了问题。
杨英明的脸色变了。他沉默了许久,还是把韩秀不接受人力资源部没有通过她的试用期,威胁要公开真相的事情交代了。
“你有什么解决办法?”耿耕追问道。
“我想劝她先收下钱,休息一段时间,或者我帮她联系其他的单位。其实就算没这个事,院里也不会留下她的。”杨英明无奈地说道,“我们正牌的设计师都裁了一大半了。”
“她同意你的方案吗?”
“我还没来得及和她说。”杨英明深吸了口气,“我承认自己做了有悖职业道德的事,并且为了掩盖这件事又撒了谎。我不想说所有人都在这么干,我被抓了算我倒霉,我认。但我没杀人,我也不怕查。”
耿耕点了点头,问道:“这五十万是你们夫妻的钱吗?”
“不是,借的。”
“向谁借的?”
“赵顺奎。有印象吗?”杨英明看着耿耕,“就是那会儿总陪着我的发小。”
“噢!他啊。”耿耕问道,“他这么有钱了?”
“拆迁了。”
“是不是他女儿……”耿耕伸手在脸上比划了一下。
“是。都整好了,一点都看不出来。”杨英明叹了口气,“说到这儿,我还有两句话想说。我家的事儿你们也都清楚。文竹还能不能回来,我不知道。但至少过去五年,她不在我们身边。小韩呢,比文竹大不了几岁。我吧……”
他咬住牙,嘴唇哆嗦了一会,才继续说道:“开始我是见她挺可怜的,一个女孩住地下室,家里也帮不上忙。我就想起文竹了。你可以说我是移情,或者情感补偿什么的。但我不会伤害文竹,我就不会伤害她。”
“其实刚才你说我包里还有保密协议,我就知道你们把我当嫌疑人了,否则不会翻我的包,对吧。我其实可以什么都不说,然后找律师。但我希望你们能抓到凶手,所以我才配合,尽可能把自己的情况说清。”
“你问我对她有没有怨气,我有。因为我手把手教她,栽培她,是为了让她以后能独立生存。她反过来跟我算账,说给我干了多少活儿,折合多少钱。还说我压榨她。我能没有怨气吗?不过最多也就是抱怨几句的程度,这个肚量我还有。”
说完这番话,杨英明完全恢复了状态,又变回了那个从容的知识分子。以至于耿耕忍不住猜想,刚才他的紧张和慌乱究竟是因为做贼心虚,还是撞见了死亡的应激反应,抑或就是五年前那个惊恐无助的父亲回来了。
今天也就这样了。耿耕收回思绪,盯着散落在笔记本上的关键词。杨英明还是提供了一些有价值的信息。首先他有充分的动机——不是杀人动机,而是情急之下把韩秀从二楼推下来的动机。他刚才已经承认了:怨气。
第二,在韩秀被裁员这件事上,他并没有拿出能让韩秀接受的方案。所以他们的矛盾和冲突是必然的。
最后,尽管他反复强调对韩秀有着父女般的感情,这的确是真话,但并不等于他说没有杀人也是真话。相反,真情流露也是表达忏悔的一种形式。尤其是在失手杀人的案件中。
失手。耿耕终于找到了今夜最有价值的两个字。
马红蕾伸出手指,按住公告栏的玻璃窗,对准那份任命耿耕为海 X 支队北部队副队长的公示文件,然后从左往右,一个字一个字、一行一行地划过去。
她从不认为自己因为没破案而迁怒耿耕,举起例子甚至比劝她的人还溜:就像医生不能治好所有的病人,警察也不可能破所有的案子。但是作为母亲,她总有督促的权利吧。如果连她都不管了不问了,还能指望谁在意呢?
马红蕾看到杨英明走下楼梯,他刻意挺直腰背,朝她挥着胳膊,好像在说,看,没手铐。
于是她加快脚步往外面走。可是杨英明一路小跑紧随不舍,还刻意发出让她恨不得回头踹他两脚的喘息声。
她的注意力全被身后的杨英明牵扯,刚走出队部大门,花坛里嗷的一声冲出个黑乎乎的影子,向着她嗞哇乱叫。
她惊得差点摔倒,定神一看,原来是杨英明的母亲,她的婆婆。
婆婆身上还挂着两个人,一个是杨英明的姐姐杨英兰,一个是杨英明的外甥贾辉。两个人都拉不住这个快七十岁的老太太。
贾辉尴尬地说道:“舅妈,舅舅,对不起。姥姥一个劲儿问,我实在没扛住!"
杨英明想把马红蕾拽走,但是被马红蕾甩开了。她认真听了一会儿,才听明白老太太在喊什么。
人是马红蕾杀的!
我儿子是好人,他才不会干这种伤天害理的事!
警察!快把马红蕾抓进去!我儿子是无辜的!
马红蕾忽然捂着嘴笑起来。她越笑越大声,到最后笑得直不起来腰来。
婆婆并没有因此而停下,反而越骂越大声,直到杨英明和几个闻声赶来的辅警一起把她架进了传达室。
杨英明连比划带作揖地说了半天,可能认为儿子已经洗清冤屈,老太太终于平静下来。杨英明又对着辅警们作了一圈揖,这才跑出来。
马红蕾叫的车到了,她坐进去,没往里挪。杨英明只好从车尾绕过去,拉开另一侧车门,坐到马红蕾身边。
马红蕾看着车窗外。她记得这条路上的每一个街口,记得那些开到深夜的小吃档口,记得那些 24 小时亮着灯的便利店,记得那些开了又关、关了又开的饭店酒楼。她从没进去品尝过,却记得它们的名字。
五年来,这条从家通往刑警队的路,为了女儿,她走了一次又一次。
家里黑着灯。窗户映着楼下路灯的零星灯光,算是能看到个轮廓。
“就是这么个情况。”轮廓换了个支撑脚,“我不应该瞒着你,但我发誓,我绝对没有做出任何对不起你的事。而且咱俩的情况,对吧,我还哪有心思搞那些事情。”
“人呢?”从坐上车到回家,马红蕾第一次开口。
“什么人?”
“人,是不是你杀的?”
轮廓昂起头,捋了捋头发,黑暗中传来一声叹息。
“你可以不信我,那咱们等警察的结果。”
“结果出来之前,你先搬出去。”
“好。”
“你知道她怀孕了吗?”
轮廓想找地方坐下,啊了一声,屁股悬在半空。
“谁?”
“韩秀。”
轮廓哐当一声摔到地上。
马红蕾立刻站起身,走进卧室,反锁住门。
她听到开灯的声音,光线从门缝钻进来。这时光线被遮住了一部分,是杨英明站在门外。
马红蕾四下看了看,搬来床头柜,顶住门。
她坐在床头柜上,双手抱住头。
过了很久,门外又传来咔的一声,接着是关门声。马红蕾缓缓站起来,吸了吸鼻子,轻轻打开五斗柜的最下层,把一包东西藏在最里面。
杨英明看着摆在窗台上的一排玻璃瓶,每个玻璃瓶里都装满了千纸鹤。他坐在书桌前,抽出三张手工纸,分别写上 1813、1814 和 1815,然后仔细地叠成三只千纸鹤。
他把千纸鹤放进瓶子,然后轻轻躺在铺着粉色床单的单人床上,将手机里的转账记录挨个删除,然后放下手机,打量起女儿的房间。
墙上挂着她自己画的画,为了庆祝高考胜利特意买的书包还挂在门后。
手机传来叮的一声,杨英明拿起来一看,一封新邮件。他没有点开,因为通知栏的标题已经告诉他了:停职通知。
他侧过身,把头埋在早已被灰尘味道覆盖了女儿味道的枕头里。
忽然,无声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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