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介
从出生直至走到如今这一步,她的人生,只有选择逃亡的那一瞬间是自己做了一回主,其余时候,都是别人安排好,她再去走那些被安排好的道路。被安排好是轻松的,即便身体在受苦,精神也是轻松的;反而是逃亡的痛苦,让她难以安睡。如今再度被人拿捏了,她反而觉得安全了。奇怪吗?不奇怪,甚至有些合理,对金福真的人生来说,再合理不过了。不用自己选择,是不是就不用自己负责呢?她的脑子想不明白这些,只是决定回归麻木,把这一切
2024-02-29 11:19:18 tiantian
从出生直至走到如今这一步,她的人生,只有选择逃亡的那一瞬间是自己做了一回主,其余时候,都是别人安排好,她再去走那些被安排好的道路。被安排好是轻松的,即便身体在受苦,精神也是轻松的;反而是逃亡的痛苦,让她难以安睡。如今再度被人拿捏了,她反而觉得安全了。奇怪吗?不奇怪,甚至有些合理,对金福真的人生来说,再合理不过了。不用自己选择,是不是就不用自己负责呢?她的脑子想不明白这些,只是决定回归麻木,把这一切
人常常会被朴素的情感所裹挟,一些“善良”“忠诚”“信赖”的标准禁锢着我们的内心,但如果认真观望一下世界,你以为的“善良”,它真的有意义吗?它的标准又是什么呢?
老酉有老酉的方法,金福真只是千千万万个老实女人中的一个。对待老实人,就要用对待老实人的方法。
你们知道老实女人最怕什么吗?怕责任和信赖。
只要你让她背上责任,再给她信赖,把这副道德的镣铐让她穿上,就算要她把头割下来给你,她仍然会自我感动,认为这是一种极度崇高的奉献,割得干脆且彻底。
他太了解金福真了,几乎不需要去知道她的过去,他就知道该怎么驾驭她这样的女人。
一张邹莉莉的身份证,一个“你又杀人了”的念头植入,这是两把镰刀同时架在她的脖子上,让她动弹不得。
她应该恐慌的,她应该害怕,应该觉得想逃离,奇怪的是,她反而觉得有一丝惊慌过后的安定。
其实并不难理解这种安定,有的女人就是要有一个男人掌握“话事权”,才会觉得安全,如若不然,当初为什么要加入这个家呢?
真的是因为老酉的“善良”吗?还是因为对小春的“怜悯”和“担心”?还是真的走投无路?
我们太不了解金福真了。
从出生直至走到如今这一步,她的人生,只有选择逃亡的那一瞬间是自己做了一回主,其余时候,都是别人安排好,她再去走那些被安排好的道路。
被安排好是轻松的,即便身体在受苦,精神也是轻松的;反而是逃亡的痛苦,让她难以安睡。如今再度被人拿捏了,她反而觉得安全了。奇怪吗?不奇怪,甚至有些合理,对金福真的人生来说,再合理不过了。
不用自己选择,是不是就不用自己负责呢?她的脑子想不明白这些,只是决定回归麻木,把这一切都翻篇,顺从地接受邹莉莉的身份,宁静地生活。
东子死亡那天晚上,他们连夜又搬了一次家,搬到了离烂尾楼很远很远的北边。北市区的城中村很多,人鱼混杂,容身的地方也多一些。他们租了一间毫不起眼的破旧平房,用邹莉莉的身份证。
房东是本地人,一个酒鬼老头,看到现金啥也不管了,只要有钱就行,这破房子,政府不愿拆,正常人不愿意租,这回正好有冤大头撞上门来,哪有不租的道理。
平房很小,用帘子隔成两半,一半是小春和她的地铺,一半是老酉的地铺,和一些生活用具。
她又看到了熟悉的帘子,熟悉的窘迫,熟悉的逼仄。只是比那时候,多了两条人命。她无力去思考这一切。思考,让她感到痛苦。
她听从老酉的安排,用邹莉莉的身份证找了一份短工。只需要交个复印件就可以,在快餐店洗碗,没有保险,工资周结。
从那天起,她再也没有去想过东子和邹莉莉的事情,麻木再度保护了她的大脑,她又慢慢回到了逃亡之前的日子,打工,做家务,然后照顾小春。
老杨还没有放下对金鱼的执念,他不相信是自己出错了,他又缠上了老呱,追问事情的进度。一天几个电话,把老呱脑子都搅和疼了,他手上还有一个入室抢劫的案子,忙得焦头烂额。
他完全没有把这个案子放在心上,这小子八成是喝醉了跌河里去,被河水冲到下游,很合理嘛。直到法医给他打电话大概说了一下结果——体内没有酒精成分,怀疑他杀。
法医报告显示,该男子死于溺水,根据呼吸道和肺部吸入物分析,他落入水中的时候还活着。
但是究竟是经过外力撞击之后才落水,还是落水的瞬间恰好经受撞击,那就不一定了。现在能表明一点,该男子的死亡发生在头部撞击之后,面部撞击也发生在头部撞击之后,可以合理怀疑,先有人攻击了他的后枕部,才把他抛尸河中。
直到这时候,他才对老杨的话认真起来。会不会这次,真的撞大运了?
他急忙冲回办公室,拿出十年前的金鱼印子,和这具尸体上的印子进行比对。
像,也不像,形状不像,但法医认为,留下印子的物体,不管是压力分布,还是最终於痕的血红细胞分部模式,都是高度相似。
查,一定要查出来。
老呱的心里被兴奋和恐惧填满,他兴奋,如果别墅杀人案的凶手再度现身,十年过去了,他的体力精力必定会有所下降,只要他动手,一定会露出马脚。
但他也恐惧。如果这次又弄错了呢?会不会这一辈子警察当到头, 别墅杀人案也破不了?
他想到当年幸存的小女孩在ICU去世的时候,那种绝望和痛苦再度席卷而来。那一天,他在医院呆了一整宿,一种无力感第一次袭来。
他是一个警察,却破不了这桩案子。真操蛋。
如今,这个像是机会一样的案子放在自己的面前,他只能相信一次运气。就从这里开始,就从这具男尸开始,一定要查个明明白白,水落石出。
“老呱,指纹比对出来了”,队里的女警冯小谷拿着报告走进办公室。她也是老呱的老搭档,大家都管她叫谷子。
“怎么样?”
“这人是个老前科犯了,你看看,吃牢饭的次数都快赶上年纪了。2000年持刀抢劫......180元,2012年偷盗母鸡......这什么人啊,我都气笑了,你看看,他有什么不偷的!”
老呱拿过报告,仔仔细细地看起来。
陈东,28岁......
“监控那边有结果了吗?”
“金鸾河两边植被太好了,沿河都没有拍到他的身影,不过小李子做了tຊ一个模型,根据水流速度和天气、体重、死亡时间综合研判,落水地点应该是在金鸾河中游,腾龙桥附近。我觉得我们可以先过去看看。”
“行,让小李子把监控抓紧点,先过去腾龙桥看看。”
腾龙桥是横跨金鸾河的十几座桥当中的一座,桥基很高,离河道几乎有四米。西侧的桥洞下面有一些生火的痕迹,还有不少啤酒罐子,尿味熏天。
谷子捂着鼻子,端详着地形和周围的细节。
如果陈东是在这里和人打斗之后落水的,应该会留下打斗痕迹。但是现在的场景,估摸着这儿八成是社会青年胡搞瞎搞的地方,这么几天过去了,应该是找不到什么线索了。
倒是对面东岸的桥洞下面,好像有什么东西。
河面很宽,在这头看不清楚,老呱和谷子又爬上桥面,过桥,下桥洞。
这边的桥洞很难下去,不像对面被人为踩出了一条路,这边更陡一些。两人互相搀扶着,紧紧抓着周边的植被,才艰难地滑到桥洞下面,下面却是别有洞天。
只见一张厚厚的床垫紧紧贴着墙面摆放,周边有一个锅子,一瓶浑浊的液体,瓶身上拴着一条麻绳,看起来装的像是河水,一张塑料布简单地挂在床垫侧前方,像是遮风挡雨用的。
除此之外,没有别的东西了。
金鸾河是江阳的母亲河,很宽阔,维护得也很好,河水湍急,水质不错。看来是有一个流浪汉在金鸾河边扎根了。从这一侧看对面,也看不太清楚。
他们等了许久,这个“住所”的主人也没有回来,“先去吃饭,晚上再来,晚上八成能遇到”,老呱拍拍身上的土,拉着谷子一起上了桥。
晚上9点多,深秋的寒意把河面浸染出一丝凛冽,它不像白天在阳光下的温柔,宛若一个慈母,现在的金鸾河,阴森,残忍,冰冷。
老呱和谷子各自加了一件衣服,再度来到腾龙桥,没等车停好,只看到桥上已经围了一圈人,有的在喊加油,有的在尖叫,有的在拍视频,还有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在人群中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边哭边捶打着自己的大腿,“儿子啊!我的儿子啊!”
“怎么了?怎么了?我是警察!”老呱冲进人群中大声问。
“那个女人的儿子跳下去了!”一位穿着夹袄的老大娘,把一只手从兜里拿出来,指一指哭泣的女人,又赶紧地收回兜里,接着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们出来遛狗的,就看到两母子在吵嘴,吵着吵着那小孩就直接跳下去了,哎嘛嘛嘛,太可怕了,现在的娃娃真的是,一句都说不得......”
没等她说完,老呱急忙往前挤,挤过人群探头下去看,一边看一边脱衣服。
只见河里一个少年在挣扎,一个看不清样貌的男人正奋力游向他。
老呱把衣服穿上,一边穿一边指了旁边的两个青年男子,“你,你,跟我走,谷子,叫派出所!”
他带着个青年,一个和他一起从白天走过的路滑到桥洞,另一个青年被喊去五米外的救生站拿救生圈和竹竿。
到了桥洞下,先一步跳下去救人的男子已经抱住了少年,在往回游了。
老呱沿着桥基一路向下爬,爬到了河滩,走进河里接应救人男子。
这时,去拿竹竿和救生圈的青年回来了,把东西仍给老呱,老呱把救生圈扔给救人男子,男子一把套在了小孩的身上,一手拉着救生圈,一手拉着老呱递过来的竹竿,游回河滩。
众人看到此情景,连连拍手叫好。救护车、消防队和派出所也赶到了。
老呱看孩子还有意识,估计只是呛了几口水,把他头侧到一边,拉着手安抚他,孩子连吐了几口水出来,浑身发抖。
救人的男子口齿不清对留守在桥洞下的青年喊,“丢,丢,丢,丢被子!”
青年环顾四周,身后那个破烂的床垫上有一团黑乎乎的玩意儿,散发着臭味。眼下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把被子往河滩一扔,男子飞快地扒光了孩子的湿衣服,用那床臭烘烘的被子把孩子包住,不多大会儿,孩子身上恢复了一点体温,终于抖得没那么厉害了。
消防队员用救援设备,把孩子连被子一起吊上了桥面,哭泣的母亲跟着救护车一同去了。
在派出所,老呱和救人男子也抖得像筛子,尽管换上了干净的衣服,那深秋和河水,也不是闹着玩的。
谷子给他们一人端了一杯热水,“我去配合所里做一下笔录,你们在这儿先缓缓。”
俩人面对面坐着,手捧着热水,一起发抖。过了一会儿,老呱好多了。
“哥们儿,挺勇啊!”老呱边喝水边对男子说。
男子不说话,只是腼腆地笑笑。
派出所明亮的灯光下,老呱才看清男子的脸庞。一头乱七八糟的长发,已经长到耳后,胡子捂住了面庞,分不清嘴脸,指甲漆黑,手背也是黑乎乎的,分不清是肤色还是泥垢。
他心里已经明白了几分,这位想必就是桥洞下那个“家”的主人了。他挪了挪凳子,离他更近一些,问,“哥们儿,离家出来几年了?”
男子还是腼腆地笑笑,不说话,喝了一口水,看着他,又腼腆地笑笑,搓动着水杯。
老呱还不死心,凑上前去,“你一直在那儿住着?白天上哪儿去了?我们等了你好久,你都没回来。”
看着老呱凑近,男子有点被吓到了,身子歪了一下,差点没跌下去,他这回不腼腆地笑笑了, 只是紧张地搓动着杯子。
“我问你,上周五晚上你在哪儿?也在桥洞下面吗?”
男子还是不回答,老呱有点急了,凑的更近了,“星期五晚上,你有没有看到桥附近有人打架?有没有看到一个男的掉河里?”
谷子进来,正好看到老呱在逼问,“哎呀你干什么呀!”
老呱谄媚地笑着说,“我问问,随便问问,嘿嘿。”
谷子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你出来,有点事跟你说”,接着往民警办公室走去。老呱看了一眼男子,他还是低着头,不敢看自己。于是把水杯放下,拉了拉衣服,跟着谷子出去了。
“什么事儿?不能在里面说?”
“让你过来看资料,诺,救人的男的”,谷子说着把电脑屏幕转动了一下方向给他看。
坐在一边的年轻民警解释道:“这个人我们已经和救助站一起,带去救助站好几次了,广东人,不知怎么的就流浪到这边来了,神智有时候清醒,有时候糊涂。去年冬天救助站把他带回去避寒,还通知了家人来接他,谁知道最冷那两天一过,他一下就跑了,这不,谁知道今晚再见,还成英雄了。”
“在救助站还能跑了?”
谷子又瞪他一眼,“人家是救助,又不是监禁,别人又没犯罪,凭啥不让别人走,你这脑子真是......”
老呱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是是是,欸,那他是不愿意和家人回去吗?”
年轻民警接着说:“嗐,这样的人可多着呢,那街上流浪的,有多少都是不愿意和家人回去的,他们也不喜欢过民政救助那种有吃有穿的集体生活,去敬老院就更不愿意了......可能,可能就是天生喜欢这种流浪的感觉吧,我也说不清了。”
“人和人还真是太不一样了......”谷子若有所思地说。
“欸,兄弟,你和他熟吗?能问出话来吗?”老呱贼兮兮问民警。
“不算熟,不过他应该认识我,上两回恰好都是我跟救助站一起去找的他。你们可不知道,最近辖区里的流浪人员算是少的了,前几年,那可太多了,一到冬天就得熬夜加班,满街地找,怕给他们冻死了、冻坏了,哎哟喂,把我们折腾惨了......”说着说着,感觉和大队的人抱怨不太好,他及时打住了话头,接着说,“走吧,我去试试。说不定能帮上忙呢。”
三人一起来到休息室,推门一看,发现休息室只剩一杯水。男子已经去无影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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