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念蒋律第33章   

　　阳春三月，春雨却不肯见好就收。
　　雨淅淅沥沥，下个没完，连带空气都是潮唧唧的，很是愁人。
　　公司三月中旬组织了一次「家庭日」活动，地址定在近郊的太阳岛度假区。「家庭日」可以带家属，陈念不假思索算上了林依。
　　她俩都有驾照，却对彼此的车技都持保留意见；商量半天还是决定跟着大部队坐大巴去。
　　大巴七点半从人民广场准时出发。
　　林依担心会迟到，索性提前一晚住在陈念家里。
　　六点的闹铃。两个人马不停蹄地洗漱、化妆、出门，还不忘买小区门口那家好吃的蛋饼。一路折腾到人广，时间所剩无几。下了地铁又是一路狂奔，几乎是踩点上了车。
　　陈念坐定后，捂着胸口长吁一口气，这才彻底安下心；印象里每次和林依的出行都是这么兵荒马乱。
　　林依坐下来也不老实，扒拉着椅背，左顾右盼；陈念瞪她一眼，“看什么呢？”
　　她摇头晃脑，无所忌惮，“你们家蒋律呢？我可是为了见他才这么早起的。”
　　陈念恨不得捂住她的嘴，“他应该开车去吧。”
　　“哦，那为什么不接你？”
　　“...”
　　林依正要开口继续念叨，对上陈念瞥来的犀利目光，只好先强行咽下去 - 车上人多，不适合聊这些私密心事。
　　起得早，又一路奔忙；这会子车子开动起来，晃晃悠悠，两人都打起了盹。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陈念迷迷糊糊中听到司机喊“到了”。她摸出手机，收件箱里躺着一条十分钟前蒋律发来的信息：【到了吗？】
　　陈念：【大巴刚停，你在哪？】
　　蒋律：【我刚走到大门口，等你吧。】
　　“啧啧，你俩聊什么呢？”
　　陈念淡定地锁屏，“聊公事。”
　　“鬼信。”
　　“爱信不信。”
　　没走几步，林依猛地拽住陈念，“诶，门口那位高个帅哥，是男主吗？”
　　陈念顺着她手势一瞥，眼波流转，“嗯。”
　　“哟，还害羞呀？”林依不肯放过今日这个绝佳时机，打定主意要吃上最新鲜滚烫的瓜。
　　“你别吵。”
　　“你再凶我，我待会找蒋律告密！”
　　“...”
　　谈笑间，蒋律朝二人走近。他朝林依颔首微笑，“你好。”
　　陈念不习惯二人同框，总有种打破次元壁的违和感。她佯装镇定，“这是我老板，Aidan；这是我好朋友，林依。”
　　林依反而收敛起八卦嘴脸，板板正正，伸出手回握，“你好。”
　　“我早上和总部那边有会，不然可以接你一起。”蒋律摸着鼻尖，慢悠悠说道。
　　陈念张张口，不知该接什么话，笃定睡眠不足必然会导致大脑短路。一旁的林依忙不迭回应：“没事，待会载我们回去呗。”
　　“嗯，好。”
　　三个人有说有笑朝集合地方向走；Cindy这会正忙着排队形指挥大家拍集体照。
　　“咦？怎么没带你的小奶狗男票？”陈念小跑着凑上前帮忙。
　　“昨晚吵架了。”Cindy轻描淡写，眉拧着，看来是真生气了。
　　“那我跟你玩，还有我的好朋友。”她指了指不远处的林依。
　　“嗯，快去站好，拍合照了。”
　　“哦。”
　　陈念理了理额前碎发，眼角余光里Rebecca扭着步子钻进人群，大大方方走向蒋律，边走边喊：“Cindy姐，我站Aidan旁边。”
　　Rebecca今日难得穿得朴素，露腰polo衫搭配高腰牛仔裤，戴着一顶棒球帽，卷发披肩；嘴唇依然红艳，在一身素色里格外扎眼。
　　Cindy僵着笑，贴到陈念耳边，“你不去？”
　　“我不去。”
　　林依：【搞什么？你为什么不上？】
　　林依：【那女人是谁？怎么挨蒋律那么近？】
　　林依：【?你傻愣着干嘛，挤过去！】
　　陈念被吵得心烦，索性静音不去理。她蹲在第一排最边缘的位置，举着公司发的小旗，敷衍差事般随着摄影师的“1-2-3”扬了扬唇角。
　　“这女人谁啊？”合照拍完，林依迫不及待蹭到她身边，“和蒋律一直有说有笑的。”
　　“外派来的助理，叫Rebecca。”陈念研究着岛内地图，“这里好玩的挺多诶，你想先去哪边？”
　　林依抱紧双臂，直勾勾盯着几米外的战况，“两个人还在聊，蒋律都看腕表了，她还在聊。怎么这么没眼力见呢？”
　　“走吧，盯人家看组撒？”陈念拽着林依，“Cindy等着的。”
　　“Cindy，Frank呢？”George双手背在身后，笑容可掬。他悠悠站定，朝陈念和林依颔首示意。
　　“他临时有事来不了。”Cindy抱歉地笑笑。
　　George喉咙里嗯了一声，脖子上挂着相机，眼神扫了下别处，并没打算告辞。
　　Cindy硬着头皮提议：“tຊGeorge，要不和我们一起逛逛？”
　　George转了转眼珠，“可以，正好看看你们年轻人爱玩什么。”他昂起下巴指了个方向，“去哪儿转转？”
　　“行。”
　　陈念心顿时凉了半截，可又不好临时开溜，只能挽着林依刻意落后两步。
　　短短几分钟接触下来，George和传言又有点不一样：他很爱抛出一个个开放性问题，听Cindy细细回答个中要害，话题多围绕着上海办公室的汇报架构和人员流动情况。他语速不快，听话时不自觉轻声应允，偶尔还会提及陈念，自然而然将她拢入讨论之中。
　　“哇，卡丁车。”林依眸光一闪，“要不要玩？”
　　陈念心念大动，碍着两位老板在场；努努嘴，气声回道：“待会。”
　　两个人窸窸窣窣，不想却分毫不差钻进George耳中。老人家心领神会：“走吧，一起去看看。”
　　说是「一起」，可真正跃跃欲试的，只有陈念和林依两人。
　　Cindy平时胆大，却对卡丁车无能为力，打算当一名安静的看客；George则摆摆手，说年纪大了不适合竞技比赛，端起相机，“你们玩，我拍拍照。”
　　陈念和林依迫不及待排队上车，春风割脸，却压不住二人的好兴致。她们跑了一圈又一圈，玩得意犹未尽，大呼过瘾。
　　George埋头倒腾相机，见二人走近，随手递上，“看看。”
　　陈念诧异接过，George竟抓拍了她和林依开车时的场景。照片里的她敛着眉，神情专注，英姿飒爽；林依在一旁连连惊叹，“哇，拍得很好也。”
　　George对这样的夸赞心安理得，“我爱好摄影，刚才你们俩过弯道的时候，头发迎风飞扬；身后又是城里难得一见的蓝天白云，就想记录一下。”
　　“谢谢George。”林依来回翻看，爱不释手。
　　“喜欢的话，回去我整理一下照片，打包发给你们？”
　　“好啊。”林依没有多想，直接报了一串邮箱前缀，“yi.lin0910艾特163，要不我给您标注到备忘录？”
　　George自然而然递来二维码，“加微信吧，方便。”
　　林依下意识瞥向陈念，吃不准她此刻抿紧唇的小动作是传达什么信息，“嗯，好的。”
　　“Ines你要照片么？”George漫不经心问了一声。
　　陈念骑虎难下，“待会林依转发给我就行。”
　　George耸耸肩，“也行。”
　　没一会的功夫，卡丁车处挤满了同事，好几个围着George嘘寒问暖。陈念见状赶紧拽着林依脱离组织；“听说那是只老狐狸，居然还要你微信。”
　　林依撇撇嘴，“难怪色眯眯的，没事，反正我不是你公司的人，等他发完照片我就删了他。”
　　“删了太直接，已读不回吧。”
　　“行，听你的。”
　　“终于逃出来了，去匠心馆？”陈念指着一处，“地图介绍说这里有软陶、T恤彩绘。玩不玩？”
　　“行啊。”
　　玻璃门自动感应启开又合上，匠心馆内有让人心静的安逸。
　　“玩软陶还是T恤彩绘？”
　　“T恤吧，不会弄脏手。”林依说话间选了米老鼠打扮的机器猫图案：构图简单，色彩单一。
　　陈念一时半会没找到自己想画的，手肘倚着桌子，独自发呆。脑海中闪现书桌上的路飞，总爱咧着嘴，露着一口大白牙，笑得阳光灿烂。
　　就他吧。
　　她画工一般，加上棉布柔软，落笔总不够精准；虚虚实实的轮廓勾了好几遍才算有了雏形。
　　对座的林依此刻已经完成大半，觑着陈念那寥寥几笔的印象派画风，“你画什么？”
　　“路飞啊。”
　　“高难度啊。”
　　陈念头都没抬，“反正画着玩。”
　　桌上的手机嗡嗡震响，连带笔尖也微微晃动，意外勾出轮廓外的虚线。陈念嘶一声，皱着眉头，对那条放飞自我的线条犯愁。
　　电话那头的人轻声询问：“你在哪玩呢？”
　　“我跟林依在匠心馆。”
　　“好，我一会来找你们。”
　　“嗯。”
　　林依听闻摇头晃脑，“啧啧...你和老板的对话可真...自然啊...”
　　陈念才不要理她，毛笔在调色盘重重按下，“搞艺术时少说话。”
　　门前挂着的风铃叮铃作响，陈念赫然抬头，嫣然一笑。
　　蒋律亦唇角含笑，“属兔子的吗？转个身的功夫你就不见了。”
　　陈念撅着嘴，“你毁了我的杰作。”
　　蒋律瞄一眼，观察半天，“画的是Minimax吗？”
　　“...”
　　林依眼珠在二人脸上来回转悠，“咦？Aidan你一个人来哦？”言下之意，Rebecca没跟着？
　　“不然？”蒋律不解，“我处理一些工作邮件。你画的究竟是什么？”
　　陈念无端脸热，“没什么，你去忙。”
　　蒋律坐在离二人一米之外的空位，一口气处理了十几封邮件。窗外轻扬的柳絮和屋内的绿植交相呼应，日光透过玻璃屋顶直射进来，给整片屋子添了一层灿黄滤镜，暖洋洋的。
　　陈念勾完最后一笔，心满意足，“真好看。”
　　“你的路飞好呆。”
　　“闭嘴。”
　　蒋律闻言望去，“原来画的是路飞。”
　　“不像吗？”陈念在身前比划着，眉眼处的确有相似，脸盘子却大了很多。
　　蒋律口是心非道：“像的，这T恤你穿？”
　　“啊？我穿不了，店里只剩XL了。”
　　蒋律应了一声，拧开瓶盖大口灌着水。
　　一旁的林依忙从陈念手中抢过衣服，假模假样比划半天，“这个尺码...蒋律穿合适呀，是不是？”
　　陈念不好发作，暗戳戳瞪眼警告，眼疾手快夺回，“质量又不好，没法穿。”
　　蒋律拧紧瓶盖，伸出手，“行啊，我觉得挺好看的，还是限量版。”
　　“你确定？”
　　“你舍不得？”
　　陈念不好推辞，暗想早知道要送人，就不画得那么随性了。
　　林依美滋滋的，发了条信息，【感谢我吧！定情信物送出去了。】
　　陈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