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介
云海棠望着丫鬟们刚才在祠堂四角落下的暖炉,便知道是阿爹不忍自己受苦。从前随军时也是这般,无论再艰苦的条件,阿爹总会把最好的都留给她,以至于上一世,她并未感受过征战中太多的苦楚。甚至,要不是她当初死缠烂打,阿爹也不会从咸平四年便一直将她带在身边。他哪里舍得宝贝闺女如同个男子般在边关吃苦,可是,他又哪舍得常年见不到他的宝贝闺女。许是常年行军的缘故,云海棠的身体比一般女子强健,跪着并不觉得苦,能这样静静
2024-05-18 12:30:31 kongkong
云海棠望着丫鬟们刚才在祠堂四角落下的暖炉,便知道是阿爹不忍自己受苦。从前随军时也是这般,无论再艰苦的条件,阿爹总会把最好的都留给她,以至于上一世,她并未感受过征战中太多的苦楚。甚至,要不是她当初死缠烂打,阿爹也不会从咸平四年便一直将她带在身边。他哪里舍得宝贝闺女如同个男子般在边关吃苦,可是,他又哪舍得常年见不到他的宝贝闺女。许是常年行军的缘故,云海棠的身体比一般女子强健,跪着并不觉得苦,能这样静静
正问着,门口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
方一抬首,只见那个下颌方正、剑眉斜飞、气宇轩昂的身影立在眼前。
“阿爹——”云海棠感觉嗓子突然一怔,好似被什么卡住叫不出声,眸底瞬间被湿热填满。
那个将战旗插进肉躯之身的守战大将军,正怒气冲冲地站在自己面前。
他在生气,他在吹胡子瞪眼,他在望着自己,真好!
云海棠一下子扑了上去,紧紧地抱着阿爹,把头抵在他宽广的肩膀上,眼泪扑簌簌地流。
刚从中军都督府归来的云怀远显然没有反应过来。
虽然,这个小丫头是打小自己又当爹又当娘的养在身边,却自打十五岁及笄后,便没再这般亲昵了。没成想,长大了些,反倒又复起儿时的模样,忍不住勾起唇角。
他想揽起臂,也抱一抱这个小丫头,但掌心刚抚向她的后背,却又佯咳一声收了回来:“可知道自己错了?!”
阿爹发火的模样原来这般可爱,云海棠眼含着泪,乐嘻嘻地笑,望着他半刻舍不得挪开。
“休要以为我心软,跪去祠堂!”
那个曾盔甲残躯沾满鲜血的父将,如今又完完好好地站在自己面前,云海棠只想仔细端详这张已略显沧桑的脸。
她的嘴角咧着笑,笑着笑着,却又有一股心酸涌上心来。
原来,阿爹的两鬓已不知什么时候添了几缕白发。
上一世,她从未留意过这些,在自己心中,阿爹始终是那个年幼时,一把将自己抗上肩头,去摘高高树枝上果子的挺拔身躯。
但如今摇曳的烛火中,阿爹的身影分明已有了弯曲的痕迹。
就是这样一位多年征战殚精竭力的老将军,却在这一年红枫尽染的深秋,离开了太平喧闹的京城,奔赴那场再也没有回头的战场。
祠堂内,烛火通明,云怀远低头看着混身是胆的小丫头,此刻倒是比常年军营中的装扮平添了几分娇怜,越发出落得亭亭玉立了。
只是,胆子也变大了!
“知不知错?”云怀远负手而立,将喜爱和心疼尽数隐藏,只堪堪问她,“对着你母亲和弟弟说,以后还会不会如此?”
云海棠知道阿爹责怪自己私自行医。
这次,她在众目睽睽的太傅府上,为梁老妇人扎针急救,将江氏医术再次展于众人之前,恐遭有心人觊觎。
所以,无论阿爹怎么责怪,她只心悦诚服,无一句反驳。
云怀远见她泪光盈盈,跪着不语,本是一肚子教训的话,倒在嘴边一句也没说出来。
“今夜,你就在此好好思过吧!”说着,云怀远叹了口气,转身离去,临至门口,指了指祠堂角落里的一叠蒲垫,“去拿一个!”
虽已立春,入夜后,祠堂外依是风声阵阵,听着便寒。
云海棠望着丫鬟们刚才在祠堂四角落下的暖炉,便知道是阿爹不忍自己受苦。
从前随军时也是这般,无论再艰苦的条件,阿爹总会把最好的都留给她,以至于上一世,她并未感受过征战中太多的苦楚。
甚至,要不是她当初死缠烂打,阿爹也不会从咸平四年便一直将她带在身边。
他哪里舍得宝贝闺女如同个男子般在边关吃苦,可是,他又哪舍得常年见不到他的宝贝闺女。
许是常年行军的缘故,云海棠的身体比一般女子强健,跪着并不觉得苦,能这样静静守着母亲和弟弟,反倒让她心生一片幽莲。
三岁那年,阿爹发兵在外,刚学会走路的弟弟在府内池塘边不小心落了水,正在为她剥莲子的母亲,大声呼救,却没等下人们赶来,便嘱咐她千万别动,自己一个猛子扎了下去。
她只听得“噗通”一声,那个从来不会凫水的温软身影,伴着动荡的湖水,再也没有重新回来为她剥莲子。
小小的她生平第一次见证人间生死,却是一直拥着自己入眠的母亲和弟弟。
从那以后,她听不得任何落水的声音。
阿爹归京后,便命人填了湖。
回想这些,云海棠突然觉得胸口剜着疼,她的眼前翻涌起跌宕不息的湖水,还有隔着湖里依稀可见的身影。
她闷得几乎喘不过气来,就像是,就像是自己又再次沉入湖底。
春风夹着冷啸,从门缝间一闪而过,传来一阵凉意,屋内的烛火跟着抖动了抖。
云海棠豁然想到,如果不是从小落下的隐疾,上一世自己怎会被贺疏影轻松推下水,落得个死不甘心的结局。
或许,让自己沉入湖心的,并不是处心积虑的贺疏影,也不是处处留情的窦径踪。
让自己变得脆弱而无力的,一直只是那个不敢面对一切的自己。
不敢面对那场无人生还的决战,不敢面对父将惨死的消息,不敢面对毒入骨髓的身子,不敢面对十八年前的“噗通”。
蓦然,她似乎想通了什么——
害怕什么,便要战胜什么,否则一切都不会改变!
云海棠怔怔地望着红绸下的几个字,那是她最亲的人的名字。
她的眼神坚毅,语气笃定:“阿娘,阿弟,我一定会好好活着!”
五更鼓刚过,祠堂的门便咯吱一声打开了。
云海棠揉着略微惺忪的眼睛,见翠喜一脚跨了进来。
“小姐——”翠喜顶着两个偌大的黑眼圈,倒像跪了一宿的人是她。
云海棠被她扶起,感到双腿已麻,凭着意识,将毫无知觉的双脚在地上来回轻踏。
见天刚蒙蒙亮,便问道:“你怎么一早就来了?”
翠喜蹲下身,帮小姐揉搓着两条腿:“老爷说了,让你去书房。”
书房的灯烛只剩下极短的一截,一看便知已点了一夜。
云怀远将冒着热气的茶盅往前推了推:“先喝了,喝完了好好说说你的反思。”
说着,自己也拾起另一盅茶,往嘴边吹了吹。
云海棠捧着那只黄底蓝边牧童横笛的青花茶盅,觉得手暖了许多。
她稍顿了一下,镇定道:“阿爹,我想好了,我要考太医院。”
尚未入口的茶,却生生被烫了个正着,一向持重稳妥的大将军险些将茶盅滑出手。
“胡闹!你现在是越长大越叛逆了不成,竟连这样的念头都敢有!”
云海棠望着震怒的父亲,却并未有一丝胆怯,只是平静道:“昨夜,我陪在阿娘身边,我听到她也是这个心愿!”
她望向云怀远,只见他放下茶盅的手一时怔住。
他哪里不知道自己妻子的鸿愿,只是她不仅是江氏,更是个女子,想做太医,实难于上青天。
当初入赘江家,他是凭借着累累战功,一路做到中军都督府都督佥事的位置,才有了如今的云氏将军府。
他不知该如何阻止这个随自己出生入死的小丫头,断了这不切实际的念头和梦想。
茶盅在手中复又握紧,却久久没再抬起。
两人僵持不语,直到烛火燃尽最后一丝,门外突然有人来报:“禀老爷,府上有人求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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