释槐知返第22章   

　　邢识的手原本搭在前面的椅背上，整个人也微微朝前倾身，方便和司机说话。
　　姜知杳声音很小，只有他们两个能听见。
　　她话落后，邢识蓦的止住了所有动作。
　　车厢内陷入短暂的安静。
　　姜知杳心跳莫名有点快。她清了清嗓子，继续解释：“我以前每次也会疼，真的没事，回去睡一觉就好了。”
　　又过了几秒，邢识终于动了动。
　　他垂下眼睫，把手收回来搁在腿上，tຊ整个人重新靠回椅背。
　　车里灯光很暗，从姜知杳的角度，只能看到邢识冷硬的侧脸。
　　他没再说话，也没再让她去医院。
　　姜知杳舒了口气，不再管他，捂着肚子慢慢熬过坠痛。
　　痛苦刚开始加剧，身边的人突然动了一下，接着，她的腹部被一双大掌捂住。
　　姜知杳外面套着邢识的外套，里面穿了一件米色毛衣，料子不算薄，但还是能清楚感受到，那双手正源源不断传来热度。
　　姜知杳身体有一瞬间僵硬。
　　……他掌心怎么这么烫。
　　红灯，司机踩下刹车，姜知杳的上一波疼痛也渐渐平息。
　　安静等待下一波的空隙里，她突然听见邢识低低开口。
　　夜幕降临，窗外亮起五颜六色的霓虹灯，昏暗光影浮动，稀稀疏疏落在男生侧脸。
　　他喉结上下滑了几次，声线像被沙砾蹭过，一片暗沉的哑。
　　“——刚刚没听清。”
　　他说：“再叫一遍。”
　　……
　　勇气只能鼓起一次，姜知杳当然不可能随他的意。
　　她一路上都没再说话，到家后简单收拾了下，拿着热水袋便直奔被窝。
　　不知道为什么，这次疼痛持续的时间比以往都要长，她只能揪着被角一点点捱过去。
　　精疲力尽时，房间门被人敲了几下。
　　姜知杳取下耳机，半睁开眼：“进。”
　　邢识没走，端了一杯红糖水，里面还放了枸杞和姜丝。
　　他蹲在床头，把姜知杳鼻尖的汗擦掉：“还疼的厉害？”
　　“好点了。”姜知杳没什么力气说话，病蔫蔫在床上趴着，声音有点哑。
　　邢识隔着衣服握住她手腕，微微加了点力道：“起来把止痛药吃了。”
　　姜知杳任他摆布，吞了药，又接过红糖水小口喝着。
　　她边喝边按了下MP3，给自己换了一首歌，刚想戴上耳机继续听，动作突然顿了下。
　　姜知杳盯着邢识：“你会唱歌吗？”
　　“？”
　　“耳机里的歌听太多遍了，”姜知杳又喝了口红糖水，“想听点不一样的。”
　　“……”
　　“你能给我唱一首么？”
　　邢识默了一瞬：“手机是摆设？”
　　“手机没电了，懒得充。”
　　“……”
　　邢识今天出奇的好说话，竟然没再继续怼她，也没说“那用我的手机放”。
　　他搬了个凳子进来，点开百度开始搜歌词：“听什么？”
　　姜知杳没想到还能有点歌的福利，快速回：“我想听周杰伦。”
　　她歪头想了几秒，弯了弯唇：“《晴天》吧。”
　　邢识指尖在屏幕上点了几下，开了伴奏。
　　熟悉的音乐响起来，轻轻缓缓又不疾不徐的调子，瞬间把人拉回从前。
　　故事的小黄花
　　从出生那年就飘着
　　童年的荡秋千
　　随记忆一直晃到现在
　　吹着前奏望着天空
　　我想起花瓣试着掉落
　　……
　　刮风这天 我试过握着你手
　　但偏偏 雨渐渐 大到我看你不见
　　还要多久 我才能在你身边
　　等到放晴的那天 也许我会比较好一点
　　从前从前 有个人爱你很久
　　但偏偏 风渐渐 把距离吹得好远
　　好不容易 又能再多爱一天
　　但故事的最后 你好像还是说了拜拜
　　……
　　邢识的嗓音很低，又有种说不清的慵懒，混着磁性，像大提琴撞在心上，又像沙砾轻轻碾过，撩人的很。
　　这是她第一次听邢识唱歌。
　　声音真好听啊。
　　气氛到这，姜知杳突然想等他唱完，问问那片四叶草书签的事。
　　但她闭着眼睛，在磨人的痛意里渐渐有了睡意。
　　半梦半醒间，她竟有些没来由的想：
　　邢识未来的女朋友，一定很幸福吧。
　　–
　　姜知杳这一觉睡得很踏实，从傍晚直接到了第二天早晨。
　　不知道邢识什么时候走的，醒来后房间里没人，但餐桌放好了热腾腾的早饭。
　　豆腐脑，玫瑰花茶，还有她喜欢的流沙包。又换了一个版本。
　　懦懦伸了个懒腰，精神抖擞的站在客厅，可劲儿冲她摇尾巴。
　　姜知杳放了早间听力，撸了把狗子去了卫生间。
　　她洗漱好，舀了一勺豆腐脑，摁亮手机低头看微信。
　　X：【柜子上有暖贴，去学校前贴一片】
　　姜知杳盯着那条消息看了很久，弯唇给邢识回消息。
　　Koi：【早安唔西迪西，早安玛卡巴卡，早安依古比古，早安汤姆布利波，早安小点点，早安叮叮车，早安飞飞鱼】
　　Koi：【早安邢识小朋友！】
　　X：【……】
　　X：【昨天你们数学老师找我聊了聊】
　　姜知杳嘴里的食物瞬间不香了：【你们聊的什么？】
　　邢识没正面回她，只发来两条消息。
　　X：【肚子不痛了就去刷数学卷】
　　X：【别发疯】
　　–
　　新的一周，姜知杳给自己找了个兼职。
　　之前当兴趣在接的翻译项目结项了，她便暂时没有了经费来源。身份证办好后，姜知杳趁空闲时间去几个招兼职的店问了问，最后定了一家麦当劳。
　　饭卡里的钱快见底了，生活费虽然还有一些，但现在不比以前，她想给姜钊减轻点负担。
　　麦当劳的最大优点是时间自由，经理也不介意她还在上高中，说给她排周末的班，很快谈好了薪资。
　　她周末办了入职，又去试了半天，除了忙的脚不沾地外，其他方面都还过得去。
　　就是回家洗个澡就睡，作业有时候经常写不动。
　　附中学习压力其实不小，周末作业堆着，平时任务就比较重，晚上回去经常要熬夜赶。
　　某天晚自习放学，邢识来接姜知杳时，她还在碎碎念背明天抽查的古诗词。
　　“……臣不胜犬马怖惧之情，谨拜表以闻。”姜知杳背完最后一句，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却发现又没电自动关机了。
　　MP3也没带，上次用完就一直在床上睡大觉。
　　“算了。”
　　邢识偏头：“怎么？”
　　“本来想放首歌换换脑子的，”姜知杳收起背诵小册子，“手机没电了。”
　　邢识目光落在她碎了几道的手机屏上，皱了皱眉：“你这手机用金子买的？”
　　“啊？”
　　“换个新的这么难。”
　　姜知杳这才想起来，他上次给自己转过钱，让她换个新手机，但后来台风天没怎么出门，她就把这事忘了。
　　愣神间，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了过来，指尖捏着一款黑色手机。
　　姜知杳有些疑惑：“干嘛？”
　　“不是要听歌？”
　　姜知杳又“啊”了声，顿了顿才接过来。
　　邢识的手机和他的微信头像一样，通身都是黑色，没有任何多余的点缀，质感是磨砂的，握在手里有点沉。
　　“呃，”第一次用别人手机，姜知杳有点无所适从，“那你先解个锁？”
　　邢识一手插兜，一手替姜知杳背着书包，闻言没什么动作。他似乎懒得把手伸出来，只淡淡说了句：“密码0825。”
　　“……哦。”
　　姜知杳输密码解了锁，下一秒，一张林荫路的壁纸猝不及防映入眼帘。
　　照片像素不太好，看起来像很久之前拍的，但构图精致，调光合适，意外带着夏天的质感。
　　路周围的建筑还莫名有些熟悉。
　　姜知杳没多看，快速点进网易云，搜了首自己喜欢的英文歌，播放后，习惯性点了“加入歌单”按键。
　　“呃，”她在一片空白的界面里顿住，“我能建个歌单吗？”
　　“随你。”
　　姜知杳把那首歌放了进去，接着又找了两首，差不多够一路上听的。
　　她点了公放，正想把手机还给邢识，屏幕顶部突然弹了两条微信消息。
　　不许叫我名字：【识哥你人呢？】
　　不许叫我名字：【还活着吗】
　　姜知杳本来没打算看，但屏幕亮着，她目光躲避不及，那两行字便直直映入眼帘。
　　她把手机递给邢识：“不小心看到你有消息。”
　　邢识扫了眼，回了个句号，把手机又给了姜知杳。
　　但对面还在继续发，屏幕顶部弹个不停。
　　不许叫我名字：【我真服了】
　　不许叫我名字：【您终于想起我了】
　　不许叫我名字：【再训练也不能三个月不看手机吧】
　　不许叫我名字：【我的第六感告诉我】
　　不许叫我名字：【消失这么久，你不会是陪哪个妹子去了吧】
　　“……”
　　姜知杳有点尴尬，正想说点什么，邢识突然从她手里拿过手机，指尖在屏幕上点了几下。
　　把对方设成了消息免打扰。
　　“……”
　　“明晚有空么？”邢识设置完，把姜知杳书包往上提了提，突然“啧”了声，“你这包里装的石头？”
　　姜知杳默了一瞬：“有空，怎么了？”
　　最近每科都有作业写不完，她就把课本练习册一股脑全塞进书包，装的满满当当的。
　　但总是一出校门，就立刻到了邢识肩上。
　　姜知杳朝邢识伸出手：“我背着吧。”
　　邢识没理她，目光掠过她眼下淡淡的乌青，喉结微微动了动。
　　几秒后，他别开眼，语气有些漫不经心。
　　“想不想去看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