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艽石南第17章   

　　短短十秒视频，短短十个字。
　　每一秒击中一个字，丧钟便敲响一声，连续十下，字字沾血，声声杀人。
　　“味甘鸡头米，独苦莲子心。”为什么要挑个孩子下手。
　　现在管不了太多，赶到现场说不定能救人，破除一次设计好的局，击溃嫌疑人心中的控场感。
　　“胡tຊ荽，现在什么情况。”石南进入隔离区中，十三楼阳台外挂着个小男孩，看着十来岁，有个女子近阳台门边，好像说着什么，泪如雨下。
　　“这里没法铺开消防气垫，消防队已经上去了，现在小男孩情绪激动，有外人出现干涉随时会跳下来。”胡荽把现场情况说明，把那张打印宋体字的A4纸递过去。
　　依旧对折过两次，这次纸上出现两味中药。
　　女主人斗雪红：全职太太，丈夫外地上班，她在家带一儿一女，儿子十二岁，女儿才刚满周岁。
　　儿子乃东正做暑假作业，写语文试卷，时间长了吵闹说要玩会儿手机，斗雪红要求乃东把作文先写完。
　　不知为何，今天乃东反应特别大，把铅笔盒给摔一地，斗雪红气不过抬手要打，最终还是舍不得，坚持模拟试卷作文写完才准看手机。
　　“乃文，妈妈没有想打你，你快进来。”斗雪红把手机放在阳台上，这里十三楼，人掉下去没有生还可能。
　　“让他们都走，不要过来。”乃文手扶着栏杆，小小身体挂在阳台上，见上楼和下边有消防员靠近。
　　消防员不敢冲上去，位置太远。小孩情绪激动，手要没把住栏杆就危险了。
　　“乃文，听妈妈话。抓紧点，你还小别往下看。”斗雪红劝着儿子，内疚刚刚摔铅笔盒，就多说两句，从小就没打过他，说儿子说过重话。
　　“妈妈，我怕。”一阵风袭来，乃文热闹的小脑袋清醒了些，从他这个位置看下去头晕目眩。
　　“别怕，妈妈来接你，你想玩手机就玩，不催你好不好。”见儿子状态有些变化，斗雪红蹲下打开手机，点出儿子最喜欢的软件给他看。
　　“嗯嗯——”乃文彻底清醒了，他不知道怎么会爬到阳台外面，双腿开始发抖，手紧紧抱着栏杆，豆子大眼泪颗颗往外掉。
　　“那妈妈来接你，你别动好不好，在那里抓紧。”
　　“嗯嗯——”
　　消防员听到这里悬着心暂时放了一放，耳边的无线电传来声音，“保持警戒，保持警戒，不要贸然出击，以免刺激到小孩子。”
　　斗雪红流出泪横的眼角，终于有了悦色，慢慢走过去拉住乃文的小手，消防员从屋里走出来，一步两步三步。
　　上楼的队员见此往回走，好在母子平安。
　　石南和胡荽以及围在周围的人们都松了口气，最坏的结局没有发生。
　　斗雪红已经抱住乃文，脑海突然有直觉的出现另一个声音：
　　“推下去，反正是不听话的孩子！”
　　脑海中的声音再次出现，茫茫然出现一个声音：
　　“推下去吧，以后就不用再说他了！”
　　屋子里消防员脚步加快往阳台上奔袭，楼顶还没完全跨进去腿的消防员拽着安全绳往下跳，围观的人心中被拉紧心弦。
　　乃文从阳台上掉下来，十三楼三十六米。
　　从上面坠落，落地连三秒时间都不需要。
　　十多岁的小孩甚至没有想喊出声来，在急速下坠过程中，嗓子变得干哑，只有耳旁的风簌簌响起。
　　乃文看见有橙色的人影出现在自家阳台上，还有妈妈也站在上面，家里今天怎么来了这么多人。
　　已经快三秒没呼吸过，现在应该吸气了还是要呼气呢，随便试试吧。
　　“呼——”
　　感觉胸膛被挤爆，脑袋突然间传来阵电麻感，眼睛周围的灰色的墙，绿色的树影，白色的云层，穿橙色衣服的客人全散开了。
　　看到了烟花，绽放的烟花，所有的一切都变成红色，慢慢变成黑色。
　　原来躺着看天空是这种变化，原来阳光不刺眼啊，原来那么高摔下来不痛啊。
　　斗雪红愣了会儿，看见周围穿橙色衣服的人涌过来，他还在想发生什么事。
　　乃文呢，刚刚明明把他抱起来了，是进屋了吗，应该看妹妹去了吧。
　　她跟着往楼下看，新鲜的，鲜红的躺着一个男孩，在体温即将流失之际，生命的电信号已经消失全无。
　　十三楼，三十六米。看上去那么远，看到孩子却那么近。
　　小小脸蛋上沾染了鲜红点点，应该下去给孩子擦干净才对，周围消防员看出神思不对，把斗雪红扶进客厅。
　　桌上还有没收拾的模拟试卷，语文模拟卷子作文：请围绕家庭生活写一篇作文，题材不限，字数300字——500字。
　　《味甘鸡头米，独苦莲子心》
　　我的妈妈，温柔可爱，每天都带着快乐的笑容。
　　妈妈说给我和妹妹做四神汤，说喝了四神汤，可以变成奥特曼，身上会发光。
　　……
　　斗雪红看着儿子没写完的作文，已经哭不出声音，眼泪打圈往外掉。
　　屋内又出现骚动，十三楼阳台上跳出一人，斗雪红也跳出来了。
　　十三楼，三十六米。看上去那么远，看到孩子却那么近。
　　乃文躺在地上，一片鲜红中，母亲觉得自己慢了，三秒时间怎么这么长，这会儿应该摸到乃文小脸蛋呢。
　　楼层是在变的，天空也是在变的，连水泥地旁边的草也在变。
　　“轰——”
　　落地了，灰白色的水泥地，浸染着鲜红色彼岸花。
　　花开不见叶，叶开不见花，此刻只有一抹鲜红，空中那张飘下来的试卷，还在左右空气阻力。
　　往下坠，往下坠，往下坠……
　　石南已经是第二次遇见这种情况，这次跟博士家具城不一样，他想来救下他们的，他想到这样后果的，还是只能眼睁睁看着生命陨落。
　　曾青那张脸，在汤头药膳面馆当时说：“石队长不妨猜猜，四神汤是一个人呢，还是四个人呢。”
　　四神汤应该今天推出来，目前已经出现两人和两味中药，可以推测出来曾青这次的对象有四个人。
　　事情还没完。
　　挑无辜的人出手吗，混蛋。
　　驱车前往汤头药膳面馆，店门口立一块新品上市牌子——四神汤。
　　食客如云，店里忙活热火朝天，老板和老板娘两人前堂后厨分工协作。
　　“曾青，你滚出来。”石南再也无法忍受这个混蛋了，之前那几人有旧账翻翻，这母子有什么错，要下如此杀手。
　　老板娘过来被石南一把推开，指着后厨的曾青叫喊着，店里所有人都看着眼前这人，态度怎么如此强横。
　　“石队长，稀客啊。”曾青用围裙擦着手，胳膊上还有水珠，“没想到今天真来品尝，有优惠券打八折。”
　　“斗雪红母子，是你干的！”石南铁拳紧握，恨不能把这人千刀万剐。
　　“不认识啊，我们今天新品上来，忙着呢。”曾青表示什么都不知道。
　　“你真危险！”石南扭头便走，这人若下手没挑剔，现在东城不知死了多少人。
　　“喂，石队长，这就走啊。”曾青对着石南背影，见其停下便又说：“不来一碗，健脾胃的四神汤。”
　　石南哪有心情喝这家店什么四神汤，他现在跟死神赛跑，还有两人没出现。
　　心里有时候也出现想法，若哪天自己被控制，能挣脱出来吗？
　　这怪力乱神的家伙。
　　百年孤独的作者马尔克斯说过这样一句话：一个被写作训练的头脑，能够一眼就认出另一个被写作训练的头脑。
　　同为与罪恶侦查的程远志，一个被逻辑训练的大脑，也遇到无法逻辑推理的事件。
　　有雇主在家服毒自尽，并且与雇主经常有经济来往的项目工程师也服毒自尽。
　　在两地分别出现一张对折过的A4纸，他雇主是装修建材市场的老板常思，与他常联系红包往来工程师叫何郭，项目工程烂尾，东窗事发。
　　常思遗物中出现纸张：山药补不足，命理清虚热。
　　何郭遗物中出现纸张：茯苓一味，人命一枚。
　　常思因为房地产生意，做几家大主顾，因为整体形势糟糕，垫付的原材料和应收款拿不回来，银行贷款无法借新还旧，能想到的办法都用过，过桥资金也到期限。
　　在这时候合作最大的主顾宣布资不抵债，申请破产。常思因为以前发展时候过于激进，有点利润就扩库存，往外滩业务，现在跟着倒霉。
　　可只要收缩资产，慢慢来虽然不能说东山再起，能还债还是有希望的，为何饮鸩自弃。
　　而在大企业上班的项目工程师，从开始200元红包收起，前前后后在业务期间收900余次红包，加上现金和名表等礼品，累计五百万元。
　　调查下来罚款进去监狱改造，重新做人将功补过，无预兆地在家中饮鸩自弃。
　　一个管不住野心膨胀，蒙眼狂奔。一个管不住手，小拿小要变成大收大贪。
　　而现在两味中药躺在他们的停尸房中，“山要补不足，命理清虚热。”落在常思头上。
　　常思没少送，何郭没少拿，“茯苓一味，人命一枚。”何郭也没逃脱。
　　“喂，石南。”程远志拨通电话，语气平稳，字字有力，“我被人盯上了！”